雷州城外的古驿道上,一行四人策马徐行。李一一袭青衫,腰间长剑轻晃,目光沉静地扫过沿途的山川草木。荷花身披轻甲,英姿飒爽,却对李一执礼甚恭,言语间皆称“师伯”。蒲云舟手捧《琼雷合志》的草稿,不时记录沿途风物;而若男——这位曾在南洋漂泊多年的女船匠,则指着远处的海岸线,讲述着帆船往来的旧事。
“师伯,前面便是擎雷山。”荷花扬鞭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语气中带着几分敬重,“山上有座古观,据传是前朝道士所建,如今虽已荒废,但观中仍存一面‘雷音鼓’,鼓声可传百里。”
李一微微颔首,目光温和:“你师父当年也曾提过此山,说此地有‘山海共鸣’之象。”
蒲云舟闻言,迅速翻开书页,指着其中一段记载道:“《雷州府志》有云,‘擎雷山顶有石如鼓,风雨至则自鸣,声若雷霆’。莫非令师也曾来此探访?”
李一淡然一笑:“我那师弟年轻时游历四方,最爱寻这些奇物异事。”
若男眨了眨眼,好奇道:“原来李先生与荷花的师父是师兄弟?难怪剑法如此了得!”
荷花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师父生前常提起师伯,说他的剑法已臻化境,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四人沿着崎岖山径攀登,沿途古木参天,藤蔓缠绕。行至半山腰时,忽闻一阵清越的铃声。抬头望去,竟见一位白发老翁坐在道旁的石亭中,手中摇着一串铜铃,铃上刻着琼州黎族的太阳纹与汉家云雷纹。
老翁见四人走近,眯眼笑道:“贵客远来,可是为寻‘雷音’?”
李一拱手:“前辈慧眼,晚辈正是为此而来。”
老翁目光在李一的剑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荷花,忽然笑道:“原来是‘山海一门’的传人,难怪有此缘分。”
荷花心中一惊:“前辈认得家师?”
老翁摇铃的手不停,悠然道:“三十年前,有个年轻人也来过此地,手持一柄云纹剑,说是要寻‘雷音’以证剑道。如今看来,他终究是找到了传人。”
李一神色微动:“我那师弟……可曾留下什么话?”
老翁指了指山顶:“答案在鼓中。”
登顶时,暮色已临。荒废的古观前,果然立着一面巨大的铜鼓,鼓身斑驳,纹路依稀可辨。李一缓步上前,指尖轻抚鼓面,竟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颤,仿佛鼓中蕴藏着未息的雷霆。
“此鼓……有灵。”李一低声道。
荷花恭敬道:“师伯不妨一试?”
李一不再多言,拔剑出鞘。剑锋映着最后一缕夕阳,在山巅划出一道璀璨的弧光。他身形如鹤,剑势如龙,一招一式皆与山风共鸣。而更奇的是,随着他的剑舞,那面沉寂多年的“雷音鼓”竟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蒲云舟瞪大了眼睛,迅速翻开《琼雷合志》,在空白处疾书:“剑引雷音,鼓应天象,此乃山海共鸣之兆!”
若男则盯着鼓面,忽然惊呼:“你们看!鼓上的纹路在变!”
众人凝神望去,果然见鼓面的古老纹路在剑光映照下逐渐清晰,最终浮现出一幅完整的图案——琼州与雷州的地形图,中间以一道金线相连,恰如妈祖玉如意的轮廓!
李一收剑而立,长叹一声:“师弟当年……果然悟到了。”
荷花眸光闪动,轻声问道:“师伯,师父他……是否也曾在此舞剑?”
李一望向远方,语气深沉:“他不仅舞过剑,还在此鼓上留下了一道剑痕。”说着,他指向鼓面边缘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这便是他的‘山海剑意’。”
夜色渐深,四人围坐在古观前的石阶上。若男从行囊中取出雷州米酒和琼州椰糕,笑道:“今日得见奇景,当浮一大白!”
蒲云舟举杯,感慨道:“此行不虚,当载入《琼雷合志》。”
李一望向星空,忽然道:“明日,我想去海边看看。”
荷花会意:“师伯是想寻‘剑’与‘海’的共鸣?”
李一微笑:“你师父曾说,剑有山海,海亦有剑。明日,我带你看看他当年的悟剑之处。”
翌日清晨,四人来到雷州最东端的“听涛崖”。崖下海浪拍岸,声如战鼓。李一立于崖边,长剑指海,竟以剑势引导潮汐节奏。渐渐地,海潮的涌动似乎与他的呼吸同步,浪花溅起的每一滴水珠都映着剑光。
若男看得入神,喃喃道:“这哪里是剑法……分明是‘御海之术’!”
蒲云舟奋笔疾书:“李一之剑,合山海之韵,通天地之灵。此等境界,当为琼雷武学开一新篇!”
回程时,荷花忽然郑重一礼:“师伯,弟子斗胆,请师伯将‘山海剑诀’留在雷州,以壮我铜鼓亲军!”
李一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此乃剑诀精要,今日赠予铜鼓亲军。不过——”他看向若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若男姑娘的造船之术,可否也传我一二?我那师弟当年总说,剑与船,皆是‘破浪而行’之道。”
若男爽朗一笑:“师伯有命,岂敢不从!”
四人相视而笑。海风拂过,带着咸湿的气息,也带着琼雷大地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