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局困兽
卯时的残月悬在天际,将朱雀大街染成一片冷银。
乌云琪亚娜的狼髀石护身符硌着掌心,她混在羽林卫阵列中,看着前方郕王的鎏金马车碾过青石板。
孙皇后赐予的翡翠镯泛起幽光,却暖不透她发凉的指尖——自从昨夜发现黑衣人靴底的朱雀大街红泥,不祥的预感便如附骨之疽。
\"咻——\"破空声撕裂晨雾。数十支淬毒箭矢裹挟着硫磺味,暴雨般射向郕王车驾。乌云琪亚娜几乎本能地甩出弩箭,三支羽箭在空中相撞炸出火星。
羽林卫们如铜墙铁壁般围拢马车,而她的目光死死锁定街角绸缎庄——那里,一抹黑影正掀动门帘。
\"站住!\"
她踢开满地狼藉,冲进绸缎庄。褪色的绸缎在穿堂风中翻涌,像无数惨白的手臂。房梁突然传来铁链轻响,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倒挂而下,脸上瓦剌图腾刺青泛着诡异油彩。\"小丫头,也配坏徐大人好事?\"为首者甩出九节钢鞭,在地面砸出焦黑痕迹。
钢鞭与弩箭相击迸出火花。乌云琪亚娜左躲右闪,后背却被暗器划破,鲜血渗进衣襟。就在力竭之际,一声熟悉的呼喊穿透硝烟:\"琪亚娜,小心!\"她回头的刹那,只看见阿依娜青衫衣角消失在后门,发间银簪在晨光中划出冷冽弧线。
追出绸缎庄,她跌进蛛网般交错的小巷。枯叶打着旋掠过脚边,某处屋檐传来夜枭阴森的啼叫。\"姐姐?\"她的声音在砖墙上撞出回音。脖颈突然泛起寒意,转身时却只看见青灰砖墙上晃动的树影。
\"找我?\"赵岩的声音从巷口传来。玄色披风下,锦衣卫腰牌泛着冷光。他身后,十几个黑衣人缓缓围拢,弯刀上还滴着羽林卫的血,\"你果然还是太嫩了。\"
乌云琪亚娜握紧断成两截的弩箭:\"徐有贞究竟和瓦剌有什么勾结?\"
\"勾结?\"赵岩仰天大笑,面具下的疤痕扭曲如毒蛇,\"不过是借瓦剌的刀,杀该杀的人。\"他抬手示意,黑衣人瞬间制住巷口赶来支援的羽林卫,\"都别动,除了眼前的女的外,其余的都杀了。你,跟我走。\"
惨叫声在巷子里炸开。乌云琪亚娜看着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那个总给她留热饭的伙夫,教她使箭的老兵,此刻都成了砖墙上暗红的剪影。温热的血漫过她的绣鞋,狼髀石护身符突然变得滚烫。
\"赵岩!你这奸贼!\"她挣脱束缚冲上前,却被黑衣人铁钳般扣住肩膀。赵岩慢条斯理地摘下黑色面罩,烛火照亮他眼尾那道斜疤——那是三年前草原会盟,她在摔跤时用银镯划伤的印记。
\"好久不见,乌云琪亚娜小朋友。\"赵岩勾起她的下巴,\"还记得贝加尔湖畔的篝火吗?\"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蛇信般的凉意,\"可惜,你终究只是颗棋子。\"
地牢的霉味钻进鼻腔时,乌云琪亚娜才找回意识。铁链深深勒进手腕,刑架上的锈迹混着血珠滴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强撑着抬头,看见赵岩端着鎏金酒盏走进来,身后跟着垂手而立的心腹。
\"大人,为何留这丫头性命?\"心腹皱眉打量她,\"锦衣卫的地牢,可从不养闲人。\"
赵岩轻抿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进衣襟:\"你可知她是谁?\"他踱步到刑架前,用酒盏挑起她凌乱的发丝,\"瓦剌大汗也先,藏在大明十年的二女儿。\"
心腹瞳孔骤缩:\"可她分明姓乌云......\"
\"当年也先为保公主周全,将她寄养在乌云部。\"赵岩将残酒泼在她脸上,辛辣刺痛让她浑身战栗,\"若用她要挟也先与大明断盟,再挑唆兀良哈联合各部......\"他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墙缝里的老鼠乱窜,\"等草原大乱,徐大人复出,这天下......\"
乌云琪亚娜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赵岩绣着金线的靴面上:\"你以为......也先会为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赵岩用袖口慢条斯理地擦拭血迹,\"三日后,给瓦剌王庭送封信。告诉也先,他最宝贝的小公主,在我手里。\"
地牢铁门轰然关闭。乌云琪亚娜蜷缩在霉湿的稻草上,狼髀石护身符硌着肋骨的伤口。她想起阿依娜塞给她毒弩时的眼神,想起孙皇后说\"此镯可号令羽林卫\"时的郑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黑暗中,她对着北方瓦剌的方向,轻轻念出草原的古老誓言——以血脉起誓,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