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八寻宁宁在江湖上的各个门派都待过,那时又是云梦医者,怎会不知道留露当时身患绝症?只是两个人都不愿意说明罢了。
八寻宁宁不回答她的话,吩咐道“阿初,派人去查一查,最近江湖上是否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女初点头:“好嘞!不过……”她眨了眨眼,“该不会是岚封那家伙假死,毕竟据你所说他那张脸和留露很像的诶,啧啧,要是换个身份,说不定还真能骗过你。”
八寻宁宁嗤笑出声道“那时我让李扶摇把他骨灰给埋在后山,结果他骨灰都被李扶摇给扬了,哪来的假死?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李扶摇从地牢里放出来,把你塞进花轿嫁给他去。”
女初缩了缩脖子:“我错了,我闭嘴!”
半月后,冰火寨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来人让冰火寨门口守门的两位帮众一惊,因为两人长得太像了……
他一袭青衫,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如玉,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留露与岚封面容虽然相似,但留露的气质是李扶摇的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磕岚封和李扶摇的云霄帮派的帮众们可以磕一口了~】
他对门口守门的两位帮众拱手道“在下留露,听闻冰火寨新上任的帮主,是我的旧识,所以前来拜见。”
他的长相让被行拱手礼的两位帮众腿儿都快软了……心里喊道“俺滴个亲娘嘞……这人长着岚封的长相给我们行拱手礼……我们是真的受不起啊……”
门口守门的小帮众擦干额头上的冷汗道“公公公公……公子免礼……我这就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八寻帮主……”
当留露进入八寻宁宁眼前时,八寻宁宁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留露……?”这两字脱口而出。
那男子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师父,多年不见。”
八寻宁宁的心脏猛地一缩。
真的是他?
不……不可能……
她强压住内心的波澜,冷声道:“阁下还是请回吧,你我师徒情分早已不在了。”
留露(岚封)并不恼,只是轻叹一声:“师父,是我唐突了。只是听闻冰火寨如今由你执掌,便想来看看。”
坐在八寻宁宁身边的女初磕着瓜子,在旁翻了个白眼:“哟,这小白脸还挺会说话。”
留露看向女初,目光温和:“姑娘是?”
“我是她闺蜜,女初!”女初大大咧咧地挥手,“你要是敢打宁宁的主意,我第一个揍你!”
留露失笑:“姑娘爽快。”
八寻宁宁冷冷道:“你既来了,便住下吧。不过,我冰火寨不欢迎陌生人,你最好安分守己。”
留露点头:“自然。”
明月山庄内,朱文圭端坐高台,下方跪着一名黑衣人。“查到了吗?”
黑衣人低声道:“留露已成功混入冰火寨,八寻宁宁对他颇为警惕,但尚未发现异常。”
朱文圭满意一笑:“很好。接下来,按计划行事。”
夜里,八寻宁宁看着院中雪地里打坐念经的留露,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给岚封致命一击的发簪,发簪是岚封的聘礼,流苏下吊着的金珠,在廊道上晦暗不明的灯火的折射下发出点点光亮,这吊着的金珠是她自己后来加上去的……
八寻宁宁看着坐在雪地里念经的背影低喃道“不管你是谁……就当是你用他的脸……陪我完成一场我未完成的梦吧……”泪珠从她脸颊滑落滴落在她身前的栏杆上,却因为这风雪很快的在栏杆上凝成了冰霜……
留露的诵经声随着风雪飘入八寻宁宁的耳中……这熟悉的经文念诵声让她好像回到了当年……
那时的她已入过江湖中的很多门派,手下收过的徒弟也是很多的,她初出云梦谷来到江南,就在江南的严州城遇见了身旁放着法杖身前放个小破碗在路边乞讨的留露,如果说岚封的目光是狼一般的凶狠,那么留露的目光则像小狗狗一样惹人垂怜……
那时的留露说话的声音都很是虚弱的,他用他那双泪眼婆娑的无辜大眼看着过往的行人,语气中满是祈求“少侠……我已经五天没有吃饭了……少侠……给口饭吃吧……少侠……收我为徒吧……少侠……”
一身男装的八寻宁宁看着如此可怜的小男人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上前问道“喂,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当我徒弟?当我徒弟可是吃香的喝辣的~”
有那么几年八寻宁宁很是喜欢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因为她觉得方便又自在,但后来她觉得自己是女生就是女生不必扮作男儿郎,女扮男装其实是对自己本身性别的否认。
只见跪在地上的留露抬起眼眸看见一个身材欣长一看就是贵气逼人的男子,留露那双如狗狗般的大眼睛瞬间有了光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嗯嗯嗯!我愿意愿意,师父!”
他挣扎着起身,紧紧跟在八寻宁宁身后。从那之后,留露就成了她的徒弟。她教他武功,带他见识江湖的种种,两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可后来留露身患绝症,最终还是离开了她。而如今,眼前这个自称留露的人,究竟是真的留露,还是另有隐情?
女初端着热茶走道了八寻宁宁的身边,瞥了一眼院落里,“他还在念经?”
女初的声音让八寻宁宁从回忆中回过了神,她收回目光,淡淡道:“他爱念便念,与我无关。”
女初撇嘴:“您骗谁呢?您这眼神,恨不得冲出去把他从雪地里拽进来暖床!”
“再瞎说把你嫁给李扶摇!”八寻宁宁反驳道。
——她确实……想靠近留露,但一直想靠近的只有留露,并不是岚封……
次日清晨,八寻宁宁以“寨中事务”为由,亲自前往留露的住处。
推开门,留露正坐在案前抄写经文,青衫如雪,指尖墨香淡淡。他抬眸,温润一笑:“师父,您来了。”他的笑容如多年前一样璀璨夺目,恍惚间让八寻宁宁微微失神。
八寻宁宁在他对面坐下,目光锐利:“你为何来冰火寨?”
留露放下笔,神色平静:“听闻师父执掌寨主之位,弟子想……尽一份力。”
“尽一份力?”八寻宁宁冷笑,“你可知这寨子是如何建成的?你可知前任寨主岚封是怎么死的?你可知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留露垂眸,声音低沉:“弟子……略知一二。”
“哦?”八寻宁宁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觉得,岚封该死吗?”
留露沉默片刻,忽然抬眸,不回答她的问题直视着八寻宁宁的眼睛反问道:“若师父觉得师公做的是对的,为何不出手救他?您明明有救人的本事,不是吗?”
八寻宁宁心头一震,不敢抬头看眼前颇有气势质问着自己的留露,是啊,自己手上的云梦灯、月神之力都可以救岚封,但是她没有甚至还给岚封的心脏补了一刀,这才坐上了如今冰火寨寨主的位置……
留露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佛珠:“师父,您不敢看我的眼睛,是因为……心虚吗?”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他身上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气势……
太像了!太像了!太像了!
她现在可以肯定眼前不是留露,是岚封,但是不可能,岚封死了,骨灰都被李扶摇给扬了,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眼前?
八寻宁宁瞬间心里警铃大作,猛地站起身,茶盏重重砸在案上,茶水四溅。“你到底是谁?!”
留露依旧温润如玉,甚至伸手替她拭去溅到手背的茶水:“师父,您何必如此激动?我是留露啊……一直……想陪在您身边的留露。”
八寻宁宁起身说道“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吧……”说完转身离开了留露的厢房。
留露见八寻宁宁离去后放下手中的毛笔,盘坐在床榻上,闭目调息。
可体内却暴躁至极!
——这女人竟敢用发簪捅他?!
——现在居然对着别的男人……虽然是他自己眉来眼去?!
“八寻宁宁!”岚封在识海里怒吼,“你给我收敛点!我的死期从一月有余你就与其他的男人眉来眼去!真是该死!”
次日,八寻宁宁以“寨中防御”为由,邀请留露一同巡视。
雪后初晴,阳光洒在冰火寨的青瓦上,留露走在她身侧,青衫如雪,唇角含笑:“师父,这寨子比从前更稳固了。”
岚封的心里也是这样觉得的,这冰火寨在交到八寻宁宁手中后又增添了很多机械武器,将人工蹲守的地方也换成了致命暗器,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眼前的女人如此聪明呢?
八寻宁宁淡淡道:“你夸我?”心中却叹道“岚封你装别人就装的像点啊,‘这寨子比从前更稳固了’这句话不就暴露了你的身份了吗?”
留露不答,只是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肩头一片落雪。
指尖微凉,却让八寻宁宁心跳漏了一拍。
——他在撩她?
——还是说……岚封在借留露的身体撩她?
留露忽然低笑一声:“师父,您脸红了。”
八寻宁宁猛地后退一步,冷声道:“别得寸进尺。”
留露依旧温润:“是师父先靠近我的。”
中原的明月山庄内,朱文圭端着茶盏,笑意森然:“岚封那家伙,以为换了具身体就能骗过宁宁?哼,他忘了,宁宁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方思明阴恻恻道:“不如……我们再添一把火?”
朱文圭眯眼:“哦?怎么说?”
方思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让八寻宁宁……真的爱上他。”
朱文圭挑眉:“你确定?”
方思明阴森一笑:“若她真能爱上他,宁宁必定心软,到时候……”
朱文圭大笑着打断了方思明的话:“好!就这么办!”
留露开始频繁出现在八寻宁宁身边,“师父~好久不见。”明明上午才见了面……
他会在她练剑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师父~别累着了~喝口热茶~”
他会在她批阅文书时安静研墨,“师父,你慢慢写~我来替你研墨~”
他甚至会在她疲惫时,轻声诵经,助她入眠“灵台方寸山,静谧气宇轩。净念破尘埃,道心清虚悬。心神定如山,尘俗不沾缘。神明凌霄汉,万法皆自然。诸念皆放下,一念得安然。心净如明镜,无为自安然。灵觉遍十方,万物皆自然。一念不生垢,智慧光恒圆。神游太极境,道韵自在心。”
八寻宁宁明知他可能是岚封假扮的,却无法抗拒他的温柔,有些不想从这个有留露的美梦中醒来……
因为在前几天她已从暗探的口中得知了少林寺里留露的金身失窃,这事是万圣阁所做的事情……
——这具身体……真的是留露吗?
——还是说……岚封的灵魂真的还在?
深夜,一位黑色斗篷的人来到了关押着李扶摇的地牢深处,潮湿的石壁上滴落的水珠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李扶摇坐在草堆上,身上的囚衣单薄得几乎无法抵御寒意。他的胸口缠着粗布,血迹已经干涸,却仍隐隐作痛。
他感到有人到来抬头看向门口,黑暗中,一道黑影缓缓走近,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李扶摇瞳孔微缩,猛地站起身,那瞳孔里的神色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记得,李扶摇声音沙哑:“……岚封?”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他。
李扶摇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既恐惧又莫名地兴奋。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声音颤抖:“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你不是死了吗?骨灰都被我扬了……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