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的是你,祝姑娘。”
此话如羽毛撩过心尖。
少年容颜不改,只是如今经历太多,年少的经历,弥足珍贵,反倒成了一根无法拔去的刺。
“你,不是个哑巴嘛?”她轻声问,短暂卸下防备,盯着那双眼,如今这张脸怎么看去,都有小哑巴的痕迹。
少年目光黯然,语气却是寻常:“我并非骗你,只是那时生了场病,养了许久。”
他没有细说,想来那场病不轻。
祝余默不作声,故友重逢有欣喜万分的,有相看无言的,有执手泪眼的,却不似眼前这般。本该掷地有声的质问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力。
老天又和她开了个玩笑,她本可以狠下心来对付谢展,可偏偏谢展是幼时亏欠的那个人。
可若是此前谢展一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又为何在宫中不与她相认,反而转身去帮萧世兰杀她。
她不得不怀疑起前世姜祈年的死,或许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片刻后,祝余终于开口问起:“谢大人让千机处寻我,究竟是在调查我什么?”
谢展眸光淡淡然道:“为了祝家的无相之术。”
无相之术?她心中一颤,原以为当初小哑巴的出现只是意外,却没想着也是带有目的而来。
心中不禁苦笑一声,如此看来姜祈年的过往当真是不堪,她不求荣华富贵,老天偏偏给了她最尊贵的身份。她渴求父母的疼爱,可生母却动手杀她。师父说日行一善,会有福泽,可为何她连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都没有。
“祝姑娘,我不想骗你。”他道。
“可你已经骗了我。”
他的手指微缩,想要解释,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抱歉。”
“其实没什么,这世上欺骗我的人也很多。”她嘴角的笑意渐渐苦涩,“所以谢大人,也并非特殊的那个。”
这句话比骂他还要令人心寒一块,谢展心中藏了太多事,他没有过奢望祝姑娘能原谅他,但他也绝不后悔自己在做的这些事。他与祝余都不没有资格陷于这儿女情长之中。
而祝余此刻看着他也想起,当初在为小哑巴摸骨时无意暴露过无相之术。
只是祝家这无相之术本是复者所传,并算不上什么江湖绝学,武功秘籍之类,谢展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得到它?
祝余所问直接:“大人为何想了解无相之术?”
“为了调查一个案子。”谢展抬眸,此话听着不像是谎言。
但却漏洞百出,当时的谢展也不过一十岁的孩童,谈何查案,即便是谢家少主又如何会和朝廷那隐秘的千机处扯上关系。
祝余追问:“是什么案子?”
谢展犹豫了,沉声道:“千机处机密,不能泄露。”
千机处机密?她师父不过是一寻常的仵作,怎会和千机处有关联,而祝余更担心的一事,还不是这些。千机处是南靖情报网所在,那么眼下的谢展对她了解有多少。
“好,那换一个问题。关于我,千机处都告诉你什么了?”
谢展微微昂起头看向她:“清河仵作祝盛曾在十五年前收养过一个女儿,名为祝余,此女是无相之术的传承人。”
“还有呢?”
谢展疑惑:“还有什么?”
“我的意思是关于我,大人还知道多少?”
谢展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挪开,眸光温柔的像将人揽入怀中般,轻声道:“我只知,姑娘喜欢梨花不爱海棠,喜欢青衣不爱珠饰,喜欢煮酒不爱烹茶,喜欢……”
“不是这种!”祝余被他这说的脸飞红,打断道,“是,是……”
谢展单纯地看向她,却始终说不上来。
她在怀疑什么,若是千机处一早知道她就是姜祈年,这十五年来又怎会无人来寻呢。
暗道里的脚步声渐渐响起,转而是少年清澈的嗓音。
“祝姑娘,我们找到出路了!”
夏清朗笑盈盈走来,一眼见这二人正专注相看彼此,还没等彩云看清就拉着彩云转身往回走。
他挠头装作无事的模样道:“那个彩云姑娘,我看我们还得再出去看一次!”
“慢着!”祝余站起身子,她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起码知道谢展是为了祝家无相之术,而并非自己帝姬的身份,心中大石已落。起码现在他还没有想杀她,那就还有时间。
祝余看向二人说道,“谢大人既然已经醒了,彩云楼的人随时会追来,我们还是抓紧出去。”
夏清朗的笑意僵硬,支支吾吾:“那个老谢,其实方才我们在出口遇到了一个人。”
“是那彩云楼的?”谢展着急问。
夏清朗连忙摆手,侧身让开,那玄衣金冠的少年郎薛飞流大步流星走出。
他眸光冷漠一瞥,不屑道:“真是麻烦,岳老头让我来救人,要早知是你,我就不用跑一趟了。”
千机处与这黑家军虽没什么关系,但薛家与岳千帆却是关系不浅。当初前往西耀的探子中,除了岳千帆外,就是那将才薛绥卧薪尝胆到最后,一举灭国。
小魔头薛飞流乃是小辈,算起来也该叫他一声世叔才是。
夏清朗背起老谢,小声说道:“老谢,黑家军既然到了,不如让他们今日把这彩云楼端了?”
谢展摇头:“这彩云楼端了容易,可如此就再难找到蝶梦香的线索了,让兄弟们盯着彩云楼的动静。”
“好。”
另一边的薛飞流独自走在后头,在他看来,这彩云楼的事本与他无干系,但谢展此人经手的定是什么大案子。只是,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子,有些古怪。
“将军,怎么了?”身旁那体型宽胖的随侍注意到他不解的情绪。
薛飞流打量一二问道:“这丫头?你没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彩云楼的花魁吗?”胖侍从憨笑道。
“呆子!”薛飞流弯曲着手指来了一个栗爆,眼神瞟了瞟那人,“我是说还有一个。”
胖侍从这才注意到那个穿着男人衣的姑娘,一叹:“将军,确实长得怪好看的。”
薛飞流冷哼一声笑道:“谢展可从不爱女色,此女子肯定不一般。派人去打听打听!”
胖侍从走了两步又原路绕回,问道:“那此前将军要找的柳大壮,可还要寻?”
“废话!”薛飞流蹙起眉头,“此人我势在必得,绝不能助那谢展的羽翼!明日,同我去趟刑部,他定藏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