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苦,是为真病;唯有自渡,方可痊愈。
困扰夏侯清淮多年的嗜血之症今日算是告一段落,张平也如约将张升大师的《神冶录》交于他们。
指虎一事总算有了眉目,《神冶录》中记载: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可成碧血刀。
阿朗指着曾青二字问道:“老谢,你说这书册中提到的曾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谢展合上书,眸光闪亮道:“这是很多年前民间常用的浸铜法,就是用铁从胆水中换出铜。”
“胆水,又叫苦泉是一种天然的泉水,通常呈蓝绿色。”祝余说着忽而灵光一闪,“我想我们此前见到过一处胆水泉。”
夏清朗疑惑道:“蓝绿色的泉水,什么时候的事?”
二人相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道:“黑长山。”
这绕了半天,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黑长山。
他们一心赶往黑长山,可一路上祝余心中却忽而涌上一阵不安来。
“怎么了?”谢展察觉到转回头看向她。
她顿了顿,今日不知为何心慌不止,摇头道:“也许是阿笙今日不在我身边,总觉得会有些不习惯。”
夏清朗闻言浅笑叉腰道:“祝姑娘你放心,司徒女侠那大刀一砍谁人敢近!我看啊,她还在生昨日的气,所以刻意避着我。”
祝余眸中仍存疑虑,阿笙这情绪来去都快,不会是如此意气用事之人;就怕是阿笙因昨日之事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反倒一人偷偷查案去了。
还是等去了黑长山之后,再去郡衙找她,那郡守唐方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来不及想下去,众人还是加快脚步赶到了黑长山。
好在此番有郡主作保,黑长山的守卫无人敢拦,一路畅通。
平川王府近日虽深陷流言蜚语,可看来南靖王的谋划仍旧在继续,炼铁造兵器这事一日不可荒废,石墙小院的矿工们一如既往都在外做活。
“谢大人,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清月将他们带进来,却不知他们想要找什么,她的眼神就则随谢展一同四处张望着。
谢展也在寻找,目光最终停在木屋旁的这一汪蓝色泉水。
他语调决然道:“找到了!”
“这泉水有何特别之处?”众人在苦泉一旁围成圈,都各自蹲下身来。
“阿朗这可是你最爱看的戏法,你数十下,我能让这铁勺变成金勺。”谢展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此前从铁匠铺拿来的铁勺。
他轻轻将铁勺放入胆水之中,嘴里开始念道:“一、二、三……”
当数到十时,众人眼底尽是不可思议,只见那铁勺本是泛着银白光泽的一面竟真的附上一层紫红色泛着光亮的薄膜。
这是铜!
祝余恍然大悟,语气更加锁定一人道:“原来他就是凶手。”
“凶手是谁?还有这,这勺子怎么了?”夏清朗疑惑。
祝余转向身后的木屋问道:“夏兄可还记得,这间屋子是谁的屋子?”
夏清朗眸一闪,食指晃动起来:“对,就是那个,郡主身边的侍卫!”
清月看向他们,沉声道:“你们是在怀疑包胜是凶手?”
“祝姑娘验尸时在尸体伤口处曾发现过一种特殊的红色粉末,正是从凶器上掉落。而后我们发现,这红色粉末其实是铜粉……”
“铜粉?”夏清朗下意识看向苦泉,“难道是……”
谢展抬起手中的铁勺点头道:“不错,正如方才变的戏法,凶器指虎上头沾染的赤铜来自于这苦泉。”
祝余手指摩挲着耳后,边想边道:“我想凶手在行凶后,想要用泉水洗去手上的血污,无意间让这凶器指虎与胆水接触,所以在指虎表面就附着了一层铜粉,而凶手在行凶后,铜粉就掉落到伤口之上。”
“对啊!”夏清朗一下通了说道,“我记着那天有个矿工误喝水时,就包胜的反应最为强烈,且他当时还提到过,这个苦泉的水平日就是用来洗手的。”
清月思虑着,可包胜毕竟是他身边之人,仍旧难以置信道:“包胜他平时做事谨慎,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
“那郡主送去的鹿血为何会被换成人血?铁心本是由他看守,为何转眼间又会失踪暴毙?这些事,郡主不妨仔细想想……”谢展提醒道。
清月双拳放在身侧,她鲜少被情绪左右,很快冷静下来,决心上前推开了包胜的房门。
包胜的房间如往常一般干净整洁,但屋内仍旧残留着一股铁锈味。也许是此前未时常通风的缘故,这股味道相较此前更为浓郁,让祝余今日察觉不对劲。
“这味道……是血腥气!”祝余瞳孔一颤,世人本就容易混淆血腥气与铁锈味,而身处这铁矿厂中,人们就更容易忽视这一点。
谢展立刻递了眼色,沉声道:“阿朗。”
当日在黑长山,铁心嫌疑最大,且黑长山私矿一事让他们无暇去思考此事。今日仔细一搜,没想到在包胜的房内竟会搜出这样的东西,数量还不少!
夏清朗掩着鼻子,拿起门外的扫帚从床底挑出一只又一只血绣鞋,甚至有一双血迹未干,或许是春喜的……
祝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那些受害女子都是被砍下双足,而包胜竟将这些女子的绣鞋藏在床下,日夜睡在这上头,何其可怖?”
“平日从未看出他是如此疯狂可怖之人,他杀了多少人?”清月不忍直视,语气中带着惋惜愤恨。
夏清朗数着:“……九、十、十一,这里还有一双,应当是十二双。”
谢展眉头紧锁:“红颜案案卷之中只记录了五名受害者,加上春喜六个人,如今看来还有更多受害者。”
“等等!”祝余眼神一定,握住那根扫帚杆。
她随后在众多绣鞋中捡出一双铁头绣鞋,眸光震动,声音愈发微弱道:“这双铁头鞋鞋尖藏着薄铁片,是此前我与阿笙一同缝进去的……”
夏清朗闻言傻了眼:“你,你是说,这鞋是司徒姑娘的,那怎么会……难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