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意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情况似乎比他们预想中的要糟糕太多。
虽然顾之意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但依旧很排斥做心理治疗。
夜深，悄悄在姐姐房间打地铺的顾今安已经沉沉睡去，顾之意还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凌乱思绪如丝线般缠绕在心头，理不清。
每当她一闭眼想要回忆火场景象时，视线却好似蒙上轻纱，只能隐约瞧见人影，但看不清人脸，反倒是窒息压抑的感觉持续盘旋在心头。
须臾，她坐起身拎着自己的枕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却不想一踏下床正好踩在弟弟的胳膊上，疼得他从梦中惊醒： “啊！”
顾之意也被吓了一跳，姐弟俩同时惊呼出声，唤醒了整栋别墅的灯光。
“怎么了？”住在隔壁的陆章泽最先赶到，轻车熟路地点开灯光，走到顾之意床边，“又做噩梦了？”
顾之意正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弟弟搓胳膊，灯光一亮，她循着声音望去，“哥哥！”
顾之意眼里渗出愧疚的眸色，“我把弟弟踩伤了！”
陆章泽先是把顾之意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旋即蹲下身去查看顾今安的伤势，“伤哪了？”
顾今安轻揉着自己胳膊，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吓着了！”
他是半夜偷偷溜进顾之意房里的，因为顾之意拒绝任何人陪她，可哥哥们实在不放心，所以安排他看着姐姐。
或许是顾之意思绪放空得太入迷，似乎没有察觉到顾今安的闯入。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床边会有个人。
几个哥哥姐姐都跑上了楼，见顾之意没事皆是松了口气。
“意意，我跟你一起睡吧？”温如乔跑的太急，气息还不太稳。
今晚她没回瑰园居，而是跟着顾明宇回了浅月湾住在莫子婧的房间，虽然她给不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起码陪着顾之意能宽慰她一些。
顾之意摇了摇头，看向陆章泽，“你陪我！”
……
夜里她没穿袜子，脚又开始冰了。
陆章泽将她单手托住抱进浴室冲了冲热水，“你先坐床上等我，我去给你找袜子！”
“不要！”顾之意紧紧箍住他的脖颈，“我害怕！我不穿袜子，我要你陪我！”
“晚上会冷，我去找找弟弟有没有新袜子！”
陆章泽住的是顾今安的房间，好在衣橱里还有一批没穿过的新袜子，他便给顾之意套上了。
“哥哥，我们晚上可不可以不熄灯？”
顾之意声音放得很轻，几近祈求的语气令陆章泽心脏酸胀难忍。
“好！”陆章泽为她掖好被子后环在自己身前，“我们不熄！”
顾之意手心再次贴上陆章泽的心脏，“哥哥，我做梦了！”
“宝宝，梦都是假的，虚幻的！”陆章泽大掌覆上顾之意的脊背，轻轻摩挲抚慰，“哥哥陪着你呢，我们不怕！”
“可是梦境好真，我好难过！”顾之意将脸贴在他身前，声音又闷又软：“我梦见姨妈了，她怨我，我没有救大哥，她怪我了～”
“没有，我的宝宝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会有人怨你怪你？姜姨性格温婉良善，若是现在还在世，一定最喜欢意意！”
他们这辈人没有人见过姜禾，但自小便听顾淑慧提起过姜禾，对她不算陌生。
“是不是我太久没去看姨妈，她生气了？”顾之意抬头望向陆章泽，眼中水光闪烁泛着希冀，“你陪我去看姨妈好不好？”
“好，我陪你去看姨妈！”
顾之意嘴角上扬几许，“明天我先陪你和大哥去做检查，结束之后我们就去看姨妈！”
陆章泽微怔了一秒，没有反驳她的话，“宝宝，看过姨妈之后，我想去西山散散心，你愿不愿意陪我去？”
……
这一夜，几乎所有人都没能安稳入眠。
姜钧霆、许明琛和顾明宇兄弟三人聚在地下健身房，商议着顾之意的诊疗方案——催眠。
顾明宇坐在跑步机上，“小哭包现在对医生都极其抗拒，你觉得她能老实让人催眠？”
“医生脸上写了职业？”许明琛冷眼望过去，语气嘲讽：“你脸上写了你叫顾明宇？”
“……”顾明宇微顿了一秒，“万一催眠又对妹妹产生了其他不良影响怎么办？”
“封医生会进行心理疏导，只要老大和阿泽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催眠大概率不会出问题！”
是了，顾之意情绪崩溃的根源就在于姜钧霆和陆章泽的车祸。
姜钧霆捏了根香烟在指尖碾磨，烟屑落在一地，沉闷的气氛之中掺杂了丝丝烟草的味道。
在极度崩溃的情况之下，仅凭一剂镇定就能让顾之意冷静自若，姜钧霆是不信的，恢复到正常状态，他是不信的。
不是镇定剂在起作用，也不是情绪回归平静，是她记忆出现混乱后的自我意识重构。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顾之意应该已经在尝试回忆火场景象了。
但很明显，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记忆了。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顾明宇好半晌没听见姜钧霆吭声，抬手轻推了他一把。
姜钧霆将烟头捏在指尖转着，“明天和安康医院沟通一下，给封医生放个假！妹妹的病不能拖了！”
从受惊到现在，顾之意的焦虑程度发展得太快，只怕她后续会越来越严重。
顾明宇点了点头，“那我安排人清理西山！”
“不用！”许明琛出声打断，“带她去宋驰的度假山庄，不要刻意疏散游客，她会起疑！”
“她不肯去怎么办？”
顾明宇有些担心若是态度强硬恐怕会激起顾之意的抵制情绪。
姜钧霆语气肯定，“她会去！”
……
另一边，顾今安被姐姐们拽了起来，去了影音室。
温如乔从前对顾之意遭遇火灾的事一概不知，更是不知道姜钧霆和陆章泽出过车祸的事。
顾今安眼睫垂落，声音低哑：“因为她自己都不记得！”
许之言是在场唯一一个当年事件的参与者，她的嗓音难掩心疼：“那会儿意意太小，爸妈担心她因此落下什么心理创伤特意请了心理医生为她诊疗，但并没有任何异样，她自己也从来没想起来过关于火场的具体场景！”
哪怕是后来，她见到火苗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应激反应，以至于大家都渐渐将这场灾祸遗忘。
直到记忆被无意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