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八十六！”……“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落地后，累出一身汗的廖勇在整备室里一群大老爷们的围观下，光着膀子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等他爬起来之后，几个大老爷们一哄而散，该准备起飞的起飞，该回宿舍休息的回宿舍休息。
“这次在队长手里撑了多久啊？”准备去执行下一轮巡航任务的庄森凑过来问。
“呃，八分钟。”廖勇回答。
“还不错嘛，全联邦几百万飞行员里，在非对称模拟战中能在队长手里撑八分钟的也就几万人，你已经是全联邦差不多前百分之一的飞行员了，开心点。”庄森拍了拍廖勇的肩膀。
“前几百分之一有什么用，不还是打不过队长。”廖勇叹了口气，狠狠吸了一口能量饮料。
“你才学会飞几天啊年轻人，老老实实挨揍吧，队长比我们还多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年，你要是刚毕业就能打赢队长，那我觉得该把你送到克利夫兰研究所解剖一下。”庄森笑了笑。
“好了，你们别闹了，快上来个人陪我，整个基地附近就我一架飞机，我要无聊死了。”闪电的声音接进了整备室里。
“好好好，这就来这就来！老金，我们走。”庄森和现在和他搭伙的僚机窗帘七号金璨空走出了整备室，不多时，两架闪电隼腾空而起。
等其他人走了之后，邓恩拿着平板，坐到了廖勇边上。
“好了，该复盘了，我想，今天先听听你的想法怎么样？”
“如果从大方向看的话，这次最大的问题是我的防御选择太消极了，只不过这是我自己选择上的失误，或者说，从我选择消极防御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输了，毕竟这是非对称的对抗，我不能反击，而队长你总有充足的爬升空间，我总不能和今天一样硬往上爬。”廖勇还是很清楚自己的问题的。
在空战里，最安全的位置永远是敌方的六点而不是一味爬升。这点廖勇也知道，但是上次试图去稳定自己在强势位置来避免邓恩对自己发动攻击的方案只让他撑了三分钟，这次他想换个方式。
“这点你要切实记住，在空战里，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御，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自己处于强势位置，这年头还没有能从弱势位置突然反过来攻击六点方向这种强势位置的武器，在没有友军的情况下，你选择积极防御虽然不能保证你一定活下去，但是消极防御只是在无意义地延长你的死亡时间。”邓恩严肃起来，对廖勇说。
廖勇点了点头，这点他确实地记住了。
“另外，就从那个三九机动的角度以及后接破S来看，你的身体素质确实够惊人，就算我年轻二十岁，估计在那种过载底下也没有做机动的余力了，不过我想知道一下，你做这个破S是出于什么想法？”
“呃，在军校里用习惯了，我不少同学都只会对头后立刻转单环或者双环格斗这一招，我就研究了一下在下高后衔接破S机动反咬的机动，试了试还挺好用的。”廖勇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通。
邓恩点了点头，这倒不是说他对廖勇的动作有什么意见，实际上在那种情况下可以选的机动有不少，至于动不动飞高过载带来的暗伤，在这个时代反而不是问题。
就算只是学生，军校也会定期组织飞行员接受再生治疗对身体进行养护。真正部署到一线的飞行员就更别说了，404基地的医疗室里放着足足二十台再生治疗仪呢。
“原来如此，下一个问题，如果在这里你不选择做这个F-pole的话，还有什么选择？”邓恩指了指他的第二发导弹的开火窗口，开口问。
“我想想……”廖勇习惯性地伸出左手，支开拇指和小指，简易地比了一个飞机的造型开始模拟。
邓恩就看着廖勇在那比划，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也没多说什么，就静静地看。
这是进步的必然过程，他得自己先琢磨个差不多，要是有问题了才是邓恩去纠正的时候。
“我想不出来。”最终，廖勇叹了口气。
“原因呢？”邓恩问。
“位置太差了，就和队长你说的一样，位于强势位置的可以说怎么样都不会输，想要摆脱败北的可能性我必须在这个十秒不到的窗口里既消耗导弹的存能，又完成位置上的大范围变更来摆脱位置上的弱势，我估算了一下，这大概需要拉三到五个超过20G过载的极端机动才行，除非我是个实心水泥墩子，否则基本上没这个可能性。”
廖勇一口气说了一堆，邓恩连连点头。
能看到这一层，今天这课算是上到家了。
“那么，你想到要怎么改变这种情况了吗？”他继续问。
“尽量避免自己处于弱势位置的同时尽可能去抢夺强势位置。”廖勇一开口就是教科书里的内容，“只不过这句话在军校的时候，平均一个礼拜我要听三十次，但是现在感觉，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在地上还有些想法，到了天上导弹和机炮乱飞，在那种情况下我暂时还是更依赖本能操作，没脑子想这个。”
“这就是我希望你进一步理解的东西，如何永远待在强势位置这个课题也是伴随所有飞行员的终身课题，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思考解题方案，另外，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随意做太多高过载的机动，就算再生治疗能帮你治疗这些暗伤，但是你也是人类，做高过载机动也会累，一旦疲倦，就会给敌人以逸待劳的机会。”邓恩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点。
廖勇点了点头，把邓恩教给他的这些东西都记在了心里。现在的他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取着前辈传授给他的东西。
404基地的战备状态维持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廖勇在邓恩手里撑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从一开始的三分钟到八分钟，再到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在最后一次战备状态巡逻后的模拟战里，邓恩甚至得咬着牙和廖勇去拼连续高G瞬盘后靠经验，抓住了一般而言不能称之为攻击窗口的时机才能击坠他。
“这臭小子进步真他妈快，按这个进度下去，再过半年，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了。”复盘结束，廖勇先走一步回宿舍休息，邓恩则是留在了休息室，准备和阿伦喝一杯。
“你可好久没对人做出过这种水平的评价了。”阿伦给邓恩倒了杯酒，开口说。
“没办法，调令刚过来的时候，诺埃尔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优等生，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个天才。”邓恩叹了口气，抿了口酒，顺手撕开了一包水煮花生。
“那为什么会分配到我们这里来？你都看出来了，那司令部大有飞了六七千小时的怪物，他们会看不出来？”阿伦有点奇怪。
“这就没人知道了，不说这个，老爹你觉得袭击基地的是什么人？”邓恩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
这一个月过去，袭击404基地的人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诺埃尔动用自己的人脉查了一下，发现给战斗机护航的鲨鱼中队是一支活跃在公共星域的无国籍佣兵，剩余的四架荣耀式倒是找到了，但是里面的数据已经被清空，人呢也找不到了。
至于那些轰炸机和航空巡航管制机，包括侦听到的代号“槲寄生”是谁，从哪来的这些，他查了一圈也没人知道。
“诺埃尔司令都查不出来的事情，你问我有什么用，比起问我，你还不如让诺埃尔给上面打个报告让特别调查部队的宪兵来查。”阿伦耸了耸肩。
“瞧老爹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老爹你在这服役了二三十年，苏格拉底星附近的事情心里门清呢？而且，真让特别调查部队来，他们肯定是先查自己再查外人，到时候又是处理内务又是整肃军纪的，得烦死人。”
说完，邓恩走到自己放在这里的酒柜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醒酒器。
“合着你巡逻之前醒酒是为了现在喝啊，只不过你都把这个拿出来了，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阿伦看到邓恩手里的酒，眼睛都亮了一下。
邓恩提前醒好的红酒是一瓶2257年出产自南方星域新勃艮第星的伯莱塔牌红酒，那一年新勃艮第星培育出了全新品种的杂交酿造葡萄，再加上当时新勃艮第星正巧遇到了罕见的自然现象，导致这一批葡萄酿造的葡萄酒具有一种极其特殊的香醇口味。
在懂行的人眼里，这一批的红酒算得上是上上珍品了，在市场上一瓶能卖到二十万联邦币以上。也就是邓恩的薪水够高，并且作为精英飞行员有一定特权，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搞到这种好东西。
邓恩识相地给阿伦先倒了一杯，顺便知会食堂弄了点佐酒的东西来。
比起红酒，水煮花生这玩意还是更配白酒。
“我想想……啊，这个可能是个线索，我刚调来的时候，听之前就在这里服役的人说起过一个叫什么……迪拉兹公国？”
“迪拉兹公国？这又是什么小国家，我都没听说过。”邓恩有点惊讶。
“具体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听说这里有过这么一个国家并且存在了四十多年，随后就在22世纪联邦重组的时候被消灭了。”阿伦回答。
“复国主义吗？”邓恩挑了下眉。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一个四十多年的国家，真的会有什么复国主义实体吗？”阿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反问了一句。
和苏格拉底星处在同一恒星系内，距离苏格拉底星0.57个天文单位的苏格拉底星系五号行星SI-05的一处废弃矿坑外，一艘货运飞船借着SI-05异常厚重的大气作为掩护，停靠在了这里。
随着面积足有几百平方米的巨型矿业电梯启动，从货运飞船上搬下来的一架架战斗机和轰炸机，以及大量的武器弹药被输送到了距离地表1700米下的大型地下基地。
“这是你订的货，24架荣耀式，15架btS-52，八十发‘拉格朗日’型空射弹道导弹以及和战斗机配套的弹药，我想这一单的生意可以结束了，槲寄生。”站在矿坑前，一个精干的男人对着一个带着墨镜的金发男子开口说。
“很好。”槲寄生点了点头。
“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买荣耀式这种单发轻型机，你们明明有这么大的一个基地，闪电隼和狂怒式这种双发重型战斗机才是空战的主力……”
“阿迦玛，我给你一个建议：不该问的问题就不要问。”槲寄生打断了阿迦玛的话，转过头去看向了正在进行搬运的机器人。
“是是是，这地方可真够冷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联系我，毕竟现在像你这么大方的客户可是很难找的，我先回船上了。”阿迦玛赔笑两声，转身回到了货运飞船上。
他是个军火黑市的商人，这些事情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阿迦玛觉得可惜的原因很简单，一架荣耀式刨去成本，他也就赚个三五十万，而一架闪电隼或者狂怒式他每架能赚二百多万。至于槲寄生买来战斗机干什么，那他就不管了。
404基地内，在和阿伦喝了一杯之后，邓恩找到了诺埃尔。
“迪拉兹公国？我倒是知道有过这个国家，这里曾经也确实是迪拉兹公国的领地，甚至是首都，但是……”诺埃尔一皱眉，欲言又止。
“要是真是复国主义的话，那问题就大了。”邓恩也叹了口气。
“好了，比起虚无缥缈的可能存在的复国主义者，我还是更好奇对方的大型航空巡航管制机去哪了，这玩意可不好出大气层。”诺埃尔说。
“我们这个月差不多把整个苏格拉底星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应该是基地的探测设备的极限就到这了，对方要么用一些方法将那玩意送了出去，要么就用更先进的隐蔽设备隐藏了起来。”邓恩回答。
“换句话说，需要增援是吗？”诺埃尔问。
邓恩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了，你肯定不希望我招惹来特别调查部队，但是这种情况我也没什么好选择的……你不会又打起我爸的主意了吧？”诺埃尔沉思良久，斜眼一看看到正在坏笑的邓恩，眼角猛地一跳。
“又不是第一次了，为基地的大家贡献一下你的人脉资源呗？要是能解决这桩事，以后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不是一直眼馋我那两瓶白酒吗？搞定了我送你。”邓恩说。
“说不过你，行了，我帮你问问特种航空中队有没有能调过来的，你等我消息吧，先说好这事不一定成，成不了我就只能找特别调查部队来了，你最好和大家先说一声。”诺埃尔摆了摆手，对邓恩说。
“阁下放心。”邓恩站起身，给诺埃尔敬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