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来了!”梁局长看到林默,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开口,声音带着被上级重压后的疲惫和沙哑,“王组长,林默同志是我们分局负责此案前期工作的副局长,情况他最熟悉。”
王立军猛地转过身。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默,带着一种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急切。“林默同志!”他几步走到林默面前,语速很快。
“情况紧急!上面一天三个电话在催问进展!李奎交代的掌柜,还有那个鸽子市废料场的接头点,你们分局前期到底掌握了多少实质性的东西?为什么两天了,我们布控蹲守,走访摸排,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摸不到?人就像蒸发了一样!”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语气愈发急躁,带着质疑:“那个李奎,他的口供到底靠不靠谱?会不会是你们审讯手段过激,他为了脱罪或者扰乱视线,故意编造出这么个掌柜来?那个鸽子市废料场,第三号破棚子,我们的人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垃圾就是老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暗号也对了几次,毫无回应!时间拖得越久,掌柜察觉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他彻底蛰伏或者跑了,这线就彻底断了!张德福同志的冤屈,烈属的血案,怎么向上级、向烈士的英灵交代?你们分局,必须提供更有力的支撑!”
每一句质问都像锤子砸在梁局长心头。他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烟灰无声地飘落在深色的桌面上。他看向林默,眼神复杂,既有期待,也有一丝无奈——案子移交了,责任却似乎并未完全转移。
林默挺直腰背,迎视着王立军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没有被对方的焦躁带偏节奏:“王组长,李奎的口供,是在完整证据链支撑下突破的,审讯全程录音录像,符合程序。他交代杀害张德福老人的动机、过程细节,与现场勘查、法医鉴定高度吻合,不存在编造基础。关于掌柜,李奎提供的是单线联系的上级,接头地点、方式、暗号具体明确。我们前期因权限和接手时间所限,未能实施有效抓捕,但所有相关线索,包括可能的体貌特征描述、接头规律推测、废料场及周边地形人员初步摸排情况。”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梁局长,“均已形成详实报告,第一时间完整移交给了专案组。”
他走到梁局长办公桌旁,拿起桌上那份他刚刚带来的报告副本,递给王立军:“王组长,这是最新梳理的补充材料,包括南锣鼓巷及轧钢厂周边近期所有可疑人员活动的汇总,以及技术部门对李奎缴获的微型发报机零件来源的初步追查方向建议。请您过目。”
王立军一把抓过报告,飞快地翻动了几页,眼神却依旧充满烦躁:“这些是基础!我要的是能立刻锁定掌柜的抓手!是突破口!光有这些泛泛的东西有什么用?上面要的是结果!是速度!”
“王组长,”林默的声音依旧平稳,“破案需要时间,更需要扎实的基础工作。敌人狡猾,不会轻易暴露。李奎被捕,掌柜必然警觉,改变策略甚至暂时切断联系都是可能的。我们分局全体干警,将无条件服从专案组指挥,继续全力深挖一切可能关联的线索,协助排查走访。但突破口,往往就在这些看似泛泛的基础信息里,需要耐心和细致去甄别、去碰撞。”
王立军被林默这份冷静噎了一下,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他重重地将报告拍在桌上,转向梁局长:“梁局!我要求分局增派熟悉鸽子市一带地头、眼力好的老干警,配合我们专案组行动队,对废料场及周边进行更彻底、更隐蔽的摸排!特别是那些流动摊贩、拾荒者!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梁局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林默。林默立刻会意,沉声应道:“是!我马上安排周正国同志,他经验丰富,熟悉城南情况,由他带队,抽调精干力量,全力配合专案组摸排工作。”
王立军这才勉强哼了一声,算是认可,又抓起那份报告,烦躁地挥了挥手:“尽快落实!时间不等人!”说完,便不再理会梁林二人,低头快速翻阅起报告,仿佛想从字缝里抠出那个神秘的掌柜。
林默退出梁局长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将里面的焦虑和烟雾隔绝。走廊里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他回到自己办公室,豆爱国立刻凑上来,压低声音:“默哥,怎么样?那姓王的又拍桌子了?”
“意料之中。”林默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角。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署名。他早上进门前还没有。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信封,入手微沉。打开,里面滑出两张方正鲜艳的请柬。大红的底色,烫金的双喜字,在警局灰暗的色调里显得格外突兀而温暖。一张写着他父母林振华、杨雪的名字,另一张则是他的名字。
请柬下方,还有一张折起来的便签,上面是雨水那丫头工工整整、带着点稚气的铅笔字:“林默哥哥,我爸说,请柬一定要送到伯伯和伯母手里!柱子哥的喜酒,一定要来喝哦!雨水。”
字里行间,是四合院里那份简单而热切的期盼。林默指尖抚过那烫金的喜字,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何大清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爱国,”林默抬起头,眼神已恢复锐利,“通知周正国,立刻带两个机灵、面孔生的兄弟,去鸽子市,配合专案组摸排。记住,多看,多听,少说,只提供协助,不擅自行动。一切听专案组指挥。”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明白!”豆爱国虽然还是有些不忿,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林默叫住他,声音压得更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豆爱国,“你本人,换身不起眼的旧衣服,脸弄脏点。以私人身份,去鸽子市转转,特别是东头废料场附近。别靠近专案组的人,离远点。就一个任务——看。看看那里的人,看看他们的眼睛,听听他们聊什么,特别是关于粮食买卖、老主顾之类的闲话。”他顿了顿,补充道,“注意安全,别惹事,更别暴露身份。纯属你个人闲逛。”
豆爱国眼睛猛地一亮,胸中那股憋闷瞬间化作了被信任的兴奋和斗志。他用力一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凶狠的笑意:“嘿!明白了头儿!这个我在行!保证连只耗子都瞒不过我的眼!”他不再多问,像只嗅到猎物气息的猎犬,转身就冲了出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