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溅眸·故人刀
滚烫!腥咸!如同烧红的铁汁猝然泼溅在眼球之上!
陆九渊猛地闭眼!那点溅入眼球的污血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入神经!巨大的刺痛与灼烧感让他魁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攥着沈惊澜手腕的铁钳般五指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视线被血污遮蔽的万分之一瞬!
一直如同石雕般悬针不动的黄院正!
那只稳如磐石的手!
动了!
悬停在沈惊澜眉心寸许的银针!
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寒光残影!
无声无息!却又带着裁决生死的冰冷决绝!
直刺!沈惊澜眉心!印堂!死穴!
针尖破空!带起的微弱气流拂动她额前几缕被冷汗和污血粘附的发丝!死亡的寒芒已然触及皮肤!冰冷的刺痛感如同地狱的吐息!
“你敢——!!!”
陆九渊的嘶吼如同受伤的暴龙!在闭眼剧痛的刹那已然凭借本能感知到那致命的威胁!他那只刚刚被血污溅中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球布满血丝,赤红如血!瞳孔因剧痛和暴怒而缩成针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更是爆射出焚尽一切的凶戾!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只刚刚因刺痛而微松的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反噬!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向内一收!死死扣住沈惊澜的手腕!同时!借着身体前冲的狂暴惯性!他攥着沈惊澜手腕的巨臂如同攻城巨锤!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向后!
一!拽!
“噗嗤——!”
银针入肉的闷响!
却并非刺入眉心!
沈惊澜的身体被陆九渊这蛮横到极致的一拽!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向后倒去!那根直刺眉心的银针!只来得及在她光洁的额角!斜斜划开一道寸许长的、深可见骨的!
血!槽!
皮肉翻卷!鲜血如同被强行撕开的泉眼!瞬间喷涌而出!滚烫的血液混合着额角的冷汗和污秽!如同猩红的瀑布!瞬间染红了她半边苍白如纸的脸颊!更溅射在陆九渊因暴怒而贲张的虬髯之上!
“呃啊——!” 巨大的撕裂痛楚让昏死中的沈惊澜爆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在陆九渊铁臂的钳制下疯狂痉挛!那只被死死攥住的手腕因这粗暴的拖拽发出不堪重负的骨裂呻吟!
而那只被陆九渊攥在掌中的、污血淋漓的左手!
掌心深处!
那深深嵌入皮肉、贪婪吮吸着鲜血的乌黑铜屑碎片!
在这狂暴的拖拽与剧痛的刺激下!
如同被唤醒的毒蛊!
猛地!向内!狠狠!一!钻!
一股冰冷尖锐、如同地狱冰锥凿穿骨髓的剧痛!顺着那嵌入的铜屑!狠狠刺入沈惊澜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直抵灵魂深处那片被冰封的寒潭!
“嗬——!” 她喉咙深处爆发出被强行扼断的抽气声!身体痉挛的幅度骤然加剧!那只被陆九渊攥住的手!五指如同濒死的鹰爪!指甲深深刺入自己掌心那嵌入铜屑的伤口!狠狠抠挖!仿佛要将那带来无尽痛苦的异物连同自己的血肉一同剜出!
新鲜的、滚烫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她抠挖的指缝间、从额角那道狰狞的血槽中!疯狂飙射!泼洒!
几点滚烫的血珠!如同被激怒的毒蜂!带着毁灭的气息!狠狠溅射在近在咫尺的黄院正那身一尘不染的深青色御医官袍前襟之上!留下几点刺目的、如同嘲讽般的猩红印记!
黄院正刺出的手悬停在半空。银针尖端,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凝聚、滴落。他那张古井无波的玉质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一丝被冒犯、被玷污的冰冷怒意,如同寒潭底部的暗流,在他深不见底的眼底一闪而逝。他缓缓收回手,指尖捻着那根沾血的银针,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与审视,如同毒蛇收回信子,准备下一次更致命的攻击。
“狗日的!” 陆九渊目眦欲裂!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狂跳!沈惊澜额角喷涌的鲜血和掌心抠挖的惨状彻底点燃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猛地将瘫软的沈惊澜往自己身后一揽!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死死挡住!另一只手!那只沾满油污和酒渍的、骨节粗大的手!竟毫不犹豫地探向自己腰间那条镶着劣质玉片的蹀躞带!
“呛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龙吟!
一道雪亮刺目的寒光!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骤然在殿内爆开!
竟是一柄藏在蹀躞带夹层内的!刃长不过尺余!却薄如蝉翼!寒芒吞吐!刃身隐隐带着诡异暗红色血槽的!
短!柄!猎!刀!
刀光乍现!一股混合着劣质烧酒、汗臭、血腥和铁锈的狂暴杀气!如同被点燃的烽燧狼烟!轰然席卷整个大殿!瞬间冲垮了黄院正周身那股清苦药香构筑的无形屏障!也狠狠撞上了长公主那冰封千里的皇权威压!
“老子看谁敢再动她一根指头!” 陆九渊横刀当胸!刀尖直指黄院正!也遥遥指向窗边那抹胭脂红的身影!声音嘶哑狂暴,如同受伤的孤狼对着月夜咆哮,“谁敢?!老子先剁了他的爪子喂狗!”
刀锋的寒芒映着他赤红如血的双眼!络腮胡子上沾染的沈惊澜的鲜血正缓缓滴落!魁梧的身躯如同暴怒的凶神!那股子混不吝的市井泼皮气息彻底被狂暴的杀戮意志取代!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去将眼前所有碍眼之物撕成碎片!
殿内空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光和杀气彻底点燃!如同沸腾的油锅!
“护驾——!” 长公主身侧的女官尖声厉叫!声音因惊恐而扭曲!
角落侍立的宫装侍女吓得瘫软在地!
架过沈惊澜的仆妇连滚带爬向后缩去!
周砚白托着那方被污血彻底玷污的青玉扁盒,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血色,目光震惊地看着横刀暴怒的陆九渊!
摄政王萧韫搭在紫檀桌面上的手指,终于缓缓抬起。他并未看暴怒的陆九渊,也未看持针而立的黄院正,目光如同穿过惊涛骇浪,平静地落在被陆九渊护在身后、依旧在痛苦痉挛、血污满身的沈惊澜身上。看着她额角那道深可见骨、鲜血汩汩的伤口,看着她那只被自己抠挖得血肉模糊、深嵌铜屑的掌心。
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当。”
一声清脆的玉罄之音,如同冰泉滴落深潭,奇异地穿透了殿内狂暴的杀气与混乱。
“九渊。”萧韫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陆九渊被怒火烧灼的耳中,“刀,收起来。”
陆九渊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萧韫脸上!刀尖因暴怒而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嗡鸣!“老萧!你他妈……”
“她快死了。”萧韫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重锤砸在陆九渊心头,“你这一刀下去,黄院正或许会死,但她,”他目光再次落在沈惊澜身上,“必死无疑。”
陆九渊握刀的手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头!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臂弯里气息奄奄、血污满身的沈惊澜。那额角狰狞的伤口,那抠挖得血肉模糊的掌心,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喘息……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大半的狂暴怒火,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焦灼。
“黄院正,”萧韫的目光转向持针而立的御医,声音依旧清冷,“悬壶济世,当以活人为念。夫人伤势虽重,尚有一息。烦请……尽力施救。”他话语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至于惊扰之罪……”他目光扫过陆九渊手中寒芒吞吐的猎刀,“自有宫规国法论处。”
黄院正缓缓抬起眼,古井无波的目光迎上萧韫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沾血的银针依旧捻在指尖,针尖那点寒芒在殿内幽光下微微闪烁。他并未言语,只极其轻微地颔首,动作优雅如同拂去尘埃。随即,目光重新落回沈惊澜身上,仿佛刚才那场刀光剑影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再次拈起一根银针。这一次,针尖并未指向眉心死穴,而是缓缓刺向沈惊澜手腕内侧一处穴位。动作依旧精准、稳定,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从容。
陆九渊握着刀的手剧烈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黄院正再次下针,看着沈惊澜在针下痛苦地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他死死盯着黄院正的手,盯着那根银针,仿佛只要对方再有半分异动,便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其撕碎!
殿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剑拔弩张的死寂。只有沈惊澜压抑痛苦的喘息、银针入肉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雨呜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被陆九渊护在身后的沈惊澜!那只被死死攥住、污血淋漓的左手!
掌心深处!
那深嵌皮肉、几乎与血肉融为一体的乌黑铜屑碎片!
在那冰冷银针再次刺入筋络的剧痛刺激下!
在那狂暴杀意与冰冷威压交织的窒息氛围中!
猛地!向内!狠狠!一!绞!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更加冰冷、如同亿万根淬毒冰针同时刺穿灵魂的剧痛!轰然炸开!
“呃——嗬——!”
沈惊澜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猛地向上弓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喉咙深处爆发出被强行撕裂的、不成调的嘶鸣!那只被陆九渊攥住的手!爆发出垂死般的巨大力量!五指如同痉挛的铁钩!狠狠抠向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刺入那嵌入铜屑的伤口深处!试图将那带来无尽痛苦的异物抠挖出来!
“噗嗤!”
新鲜的、滚烫的血液如同喷泉般再次从伤口飙射!
也就在这剧痛与疯狂抠挖的瞬间!
她的指尖!那沾满污血和自身血肉的指尖!在抠挖的动作中!猝不及防地!
狠狠!刮擦过!
陆九渊紧握猎刀刀柄的!那只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油污的!
手!背!
粗糙的指甲边缘带着血污和皮肉碎屑!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刮过陆九渊手背的皮肤!
一股冰冷尖锐、如同地狱冰锥凿穿骨髓的剧痛!顺着那刮擦的轨迹!瞬间刺入陆九渊的神经末梢!
“嘶——!” 陆九渊猝不及防!倒抽一口冷气!握刀的手猛地一抖!那柄寒芒吞吐的猎刀竟脱手而出!
“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猎刀旋转着!带着雪亮的寒光!狠狠砸落在冰冷光滑的青金石地砖之上!
刀尖!正正插在!
那方被沈惊澜污血彻底玷污、又被她死死抠抓刮出狰狞血痕的!
青玉扁盒!
之!旁!
仅!距!寸!许!
锋利的刀尖在坚硬的地砖上擦出一溜刺目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锐响!
玉盒光滑的壁面上!那几道被指甲刮出的、带着新鲜血痕的狰狞刻痕!在刀锋寒芒的映照下!如同地狱睁开的、淌血的眼睛!死死凝视着殿内每一个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