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之站在镜子前，手指抚过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今天是她与裴延礼正式见面的日子，林家上下突然对她重视起来。继母周丽华甚至亲自送来一条淡蓝色连衣裙，说是\"不能给林家丢脸\"。
\"裴家是什么人家，能看上你这个病秧子？\"林雨薇倚在门框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听说裴延礼前几任未婚妻都被他吓跑了。\"
林念之没有理会，只是将药瓶小心地放进手包。她的心脏今天格外不安分，时不时传来一阵刺痛。
\"我在跟你说话！\"林雨薇突然上前拽住她的手腕，\"你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
\"那也比在这里强。\"林念之轻轻挣脱，声音很轻，却让林雨薇一时语塞。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林念之深吸一口气下楼。客厅里，林父正满脸堆笑地与裴老爷子寒暄，而站在裴老爷子身后的挺拔身影让林念之呼吸一滞。
佛堂里的男人。果然是他。
裴延礼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越发挺括。他的目光扫过来时，林念之感到一阵寒意，那眼神比佛堂相遇时更加疏离。
\"念之，来见见裴少。\"林父热络地招呼。
林念之缓步向前，在距离裴延礼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她微微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林小姐。\"裴延礼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冷淡。
\"裴先生。\"林念之轻声回应，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裴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延礼，念之说在佛堂见过你。\"
裴延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是吗？我不记得了。\"
林念之胸口一闷，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她早该习惯被人忽视的感觉。
\"年轻人多相处相处，\"裴老爷子拍拍孙子的肩膀，\"我去和老林谈些事情。\"
两位长辈一离开，客厅温度仿佛骤降。裴延礼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推到茶几上。
\"林小姐，我想我们应该先谈清楚条件。\"
林念之低头看去，《婚前协议》四个大字赫然在目。她轻轻翻开，核心内容很明确：婚姻期限两年，期间双方需在人前维持恩爱形象；两年后和平离婚，林念之可获得一套房产和一笔赡养费。
\"第17条，\"裴延礼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页面，\"如果你在这期间怀孕，孩子归裴家所有。\"
林念之的指尖微微发抖：\"裴先生放心，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育。\"
\"其他条款有问题吗？\"
“这婚期两年可以修改一下吗？”
“怎么，你觉得两年太短了？”
“不是……我这身体，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两年”
“没事，丧偶和离异都一样，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我争取活过两年，不会让你丧偶的，毕竟丧偶听起来不吉利。\"林念之拿起笔流畅地签下名字。
裴延礼似乎有些意外她签得如此干脆：\"你不再仔细看看？\"
\"不必了，\"林念之将协议推回去，\"我需要离开林家，你需要应付家族压力，我们各取所需。\"
裴延礼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她眼中那种认命的平静，不知为何让他胸口发闷。
\"婚礼定在下个月，\"他收起协议，\"婚后你住裴家，扮演好裴太太，但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明白。\"
正当气氛凝固时，一阵高跟鞋声传来。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妇人走进客厅，眉宇间与裴延礼有几分相似，但眼神锐利得让人不适。
\"妈。\"裴延礼站起身，语气多了几分恭敬。
郑雅兰上下打量着林念之：\"这就是林家的大小姐？比想象中还要瘦弱。\"
林念之刚要开口，一阵心悸让她眼前发黑。她下意识扶住沙发扶手，另一只手摸向包中的药瓶。
\"又发病了？\"郑雅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裴家可没精力照顾一个病秧子。\"
裴延礼皱眉，递过一杯水：\"需要叫医生吗？\"
林念之摇摇头，吞下一粒药丸。几分钟后，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抱歉，失礼了。\"
\"延礼，你确定要娶她？\"郑雅兰直接当着林念之的面问道，\"苏家的女儿刚从英国回来，家世学历都比她强。\"
\"爷爷的决定。\"裴延礼简短回答。
郑雅兰冷笑一声：\"你爷爷老糊涂了。\"说完，她转身离开。
林念之垂着眼睫。她早知道会面对这样的轻视，但真正经历时，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别在意，\"裴延礼突然开口，\"她对我选的任何人都会是这种态度。\"
这算是安慰吗？林念之不确定。但当她抬头时，裴延礼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峻的表情。
婚礼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个月后，林念之穿着简约的白色婚纱，站在裴家老宅的花园里，完成了简单的仪式。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交换戒指时指尖短暂的触碰。
当晚，林念之被安排在了裴家三楼的客房，与裴延礼的主卧相隔一个客厅。她并不意外，甚至松了口气。推开房门，她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整齐地摆放好，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牛奶下压着一张纸条：\"睡前喝，有助于睡眠。——吴妈\"
这是她进入裴家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小口啜饮着牛奶，林念之开始打量这个将成为她\"家\"的地方。房间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阳台上摆着几盆花草，有些已经蔫了。
第二天一早，林念之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她匆忙起身开门，看见一位慈祥的老妇人站在门外。
\"少夫人，我是吴妈，负责照顾您的起居。\"老妇人笑眯眯地说，\"少爷一早就去公司了，说您不用急着起床。\"
林念之这才发现已经九点了。她居然睡得这么沉。
\"这些花...\"她指了指阳台，\"好像很久没人照料了？\"
吴妈叹了口气：\"是裴琳小姐养的。她生病后，就没人管了。\"
裴琳。林念之想起佛堂里裴延礼为小姨祈福的样子。
\"我能继续照顾这些花吗？\"林念之问道。
\"当然可以，少夫人。\"
接下来的日子，林念之渐渐适应了裴家的生活。裴延礼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两人很少碰面。郑雅兰对她视而不见，倒是裴老爷子时常叫她过去喝茶聊天。
照顾阳台上的花草成了林念之每天最期待的事。那些蔫头耷脑的植物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恢复了生机。有一天，她正在给一株兰花松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会养花？\"
林念之回头，看见裴延礼站在阳台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微微松开，看起来刚下班。
\"嗯，跟爷爷学过一些。\"林念之轻声回答。
裴延礼走近，手指轻轻抚过一片新长出的兰叶：\"小姨以前最喜欢这盆素心兰。\"
\"它很健康，明年春天应该会开花。\"林念之说。
裴延礼沉默了一会儿：\"你想见见她吗？\"
林念之一愣：\"裴琳小姐？\"
\"明天周六，我带你去西院。\"说完，他转身离开。
周六上午，林念之换上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裴延礼看到她时，目光微微一顿，但什么也没说。
西院比主宅安静许多。穿过一条长廊，裴延礼在一扇白色房门前停下。
\"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如果情况不对，我们马上离开。\"
房门推开，一个瘦削的女人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听到声音，她缓缓转过头来。
\"小姨，我带...妻子来看您。\"裴延礼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裴琳的目光落在林念之脸上，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你...你是...\"
\"裴阿姨，我是林念之。\"林念之下意识上前一步。
裴琳的眼神突然变得涣散：\"花...花都死了吗？\"
\"没有，\"林念之轻声说，\"您养的花都活着，特别是那盆素心兰，长得很好。\"
裴琳突然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林念之：\"你...你会照顾它们？\"
\"是的，我每天都在照顾。\"
裴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好...好...\"
离开西院时，林念之忍不住问道：\"她经常这样吗？\"
裴延礼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嗯。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十年前突然就这样了。\"
\"因为什么？\"
\"不清楚。\"裴延礼的语气突然变冷，\"家族禁忌，不许提。\"
回主宅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林念之能感觉到，提到小姨的病因时，裴延礼整个人都绷紧了。
当晚，林念之刚准备休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以为裴家为什么选你？问问你父亲当年做了什么。——好心人\"
林念之的手指微微发抖。她迅速锁上手机屏幕，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豪华公寓里，林雨薇放下手机，对面前妆容精致的贵妇举杯：\"郑阿姨，消息已经发过去了。我想，我姐姐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了。\"
郑雅兰红唇微勾：\"做得好。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本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