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那句“孤要带你去京城”如同九天惊雷,炸得“青波楼”雅间内一片死寂!连空气中弥漫的“一念生”那悠远深邃的余香,都仿佛凝固了。
苏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去京城?入王府?这看似泼天的富贵,实则是将她与“青波”彻底囚禁在龙潭虎穴!靖王对美食的狂热,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枷锁。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猛地抬头,撞进靖王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翻涌的,是对极致美味的贪婪,是对掌控“青波”神异的势在必得!
“王爷厚爱,民女……惶恐至极!” 苏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卑微,“民女微末技艺,生于乡野,长于陋巷,见识浅薄,规矩粗疏,恐难登王府大雅之堂。更兼小妹年幼,离不得身。若因民女粗鄙,冲撞了王府贵气,惊扰了王爷清静,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以“粗鄙”、“惊扰”、“小妹”为盾牌,试图婉拒。
一旁的莫怀远脸色也是剧变!他万没想到靖王竟会如此直接!这完全打乱了侯爷的计划!他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爷息怒!苏掌柜确乃乡野之人,骤然入京,恐诸多不便。且侯爷对苏掌柜的手艺亦是极为欣赏,曾言……”
“嗯?” 靖王温和的目光扫向莫怀远,仅仅一个鼻音,却带着千钧重压,瞬间让莫怀远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多言半句。
靖王的目光重新落回跪伏在地的苏窈身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苏窈紧绷的神经上。
“规矩,可以学。见识,孤可以给你。至于你妹妹……” 靖王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孤的王府,还容不下一个小姑娘吗?一并带去便是。” 他轻描淡写地,便要将苏窈姐妹的命运彻底攥在手心!
苏窈的心沉到了谷底。靖王这是铁了心!她伏在地上的手指深深抠进掌心,剧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怎么办?拼死抗命?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自己姐妹立时毙命,“青波”也必然落入靖王之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靖王身后侍立的那位面容清癯的老者(王府长史),却微不可察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靖王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
老者上前半步,对着靖王躬身,声音恭谨而清晰:“王爷,苏掌柜一片诚惶诚恐之心,亦是情理之中。京城路远,王府规制森严,骤然携妹入京,确需妥善安置,以免惊扰。且王爷爱才之心,天下皆知。苏掌柜感念王爷恩德,若能在庆阳潜心钻研,精进技艺,待他日根基更稳,再奉召入京为王爷调理羹汤,岂非两全其美?如此,苏掌柜感念王爷体恤,必当竭尽心力,以报天恩。”
这番话,看似在为苏窈开脱,实则给了靖王一个极好的台阶。既全了靖王爱才之名,又暂时保住了苏窈的自由,更暗示了“青波”在庆阳才能发挥更大价值(精进技艺)。
靖王眼中锐利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如同艺术品般、余韵未消的“一念生”残盘,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看似柔弱无助的苏窈。良久,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长史言之有理。” 靖王终于松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孤心急了。如此神乎其技,确实需静心沉淀,方能百尺竿头。” 他抬手虚扶了一下,“苏窈,起来吧。”
“谢王爷恩典!谢长史大人!” 苏窈如蒙大赦,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强撑着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
“孤虽不能即刻带你入京,但此等美味,不可不赏。” 靖王话锋一转,对长史示意,“取‘玉髓丹青’来,赐予苏窈。”
长史应声,从随身携带的锦盒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笔锋如细毫、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笔,以及一方巴掌大小、墨色深沉、隐有金丝流转的墨锭。
“此笔乃昆仑暖玉所雕,此墨乃千年松烟混以金粉所制。孤赐予你,望你持此笔,蘸此墨,将你的‘道’,书于纸上,传于后世。莫要辜负了这方天地赋予你的灵性。” 靖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期许和……警告。
“玉髓丹青”!这赏赐,贵重异常,更带着浓厚的象征意义!尤其是“玉髓”二字,让苏窈和莫怀远心头都是一跳!这绝非巧合!
“民女……叩谢王爷厚赐!必当谨记王爷教诲,潜心钻研,不负天恩!” 苏窈再次深深叩拜,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玉笔墨锭,只觉得重逾千斤。
靖王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在侍卫簇拥下离去。莫怀远连忙恭送,临走前深深看了苏窈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雅间内,只剩下苏窈一人,捧着那冰冷的“玉髓丹青”,如同捧着两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靖王暂时退了一步,但那份觊觎和掌控的欲望,如同乌云笼罩。这“玉髓丹青”,既是恩赏,更是枷锁,时刻提醒着她和“青波”的归属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