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枚非金非玉、造型古朴、刻有饕餮纹的令牌,递给苏窈:“持此令,城西‘五味斋’掌柜自会听你调遣,所需一切,皆可通过他联络。记住,谨慎行事,莫要泄露你我联系。庆阳侯府和靖王的眼线,无孔不入!”
苏窈接过那枚入手温润却又沉甸甸的令牌,如同接过一份沉重的契约与力量。她深深看了秦岳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推开听雨轩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外,夜色更深,寒风凛冽。
但苏窈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前所未有的火焰。
复仇的火焰,自强的火焰,以及……向这不公的命运、向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发出挑战的火焰!
她不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棋子。
她是苏窈。
是身负血仇、手握“青波”、与饕餮阁主立下契约的苏窈!
太后寿宴,便是她破局的开端,亦是她向这吃人的世界,挥出的第一刀!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听雨轩内沉香的余韵,如同秦岳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烙印在苏窈的脊背上。她脚步迅疾却无声,如同受惊的夜鸟,穿行在庆阳城沉睡的街巷间,心头的火焰却越烧越旺。血仇的真相、血契的奥秘、饕餮阁的助力、太后寿宴的生死局……巨大的信息洪流在她脑中奔涌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回到“青波楼”后门,哑巴帮工如同沉默的礁石守在阴影里,见到她平安归来,紧绷的肩线才微不可察地松了松。苏窈对他快速点了点头,没有言语,闪身入内。后厨里,“青波”石磨静静地立在角落,那道被重新用粗麻绳仔细捆扎的裂痕,在昏黄的油灯下,如同蛰伏的伤口,散发着无声的诱惑与警告。
苏窈没有立刻靠近它。她先去了阿沅的房间。小妹依旧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对今夜姐姐经历的风暴一无所知。苏窈坐在床边,凝视着阿沅毫无防备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柔软的额发,胸腔里翻腾的恨意与沸腾的野心,渐渐沉淀为一种冰冷而坚硬的决心。为了阿沅,她必须赢!必须强大!
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她将秦岳给的饕餮令牌小心藏好,目光落在桌上那套“玉髓丹青”上。靖王的“恩赐”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奢华的光泽,像一条无声盘踞的毒蛇。苏窈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取过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盒,将玉笔和墨锭粗暴地塞了进去,盖上盖子,推到桌角最深处。枷锁,暂时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后厨,站在“青波”面前。
夜,死寂。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噼啪轻响。
苏窈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覆上那道被麻绳掩盖的裂痕。冰冷的触感瞬间传来,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她闭上眼,摒弃所有杂念,努力回忆着秦岳的话:“心之所向,意之所凝,血为桥梁,器为承载……”
她尝试着,将自己全部的精神集中,不是去思考具体的菜式,而是去感受。感受沉塘那夜的冰冷与绝望,感受指尖被割破的剧痛,感受得知父母惨死的滔天恨意,感受对阿沅安危的深切忧虑,感受想要挣脱枷锁、掌控命运的强烈渴望!
起初,石磨毫无反应,依旧是冰冷的死物。只有掌心下粗糙的麻绳触感提醒着她裂痕的存在。
但她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如同一个笨拙的学徒,在黑暗中摸索着沟通神灵的咒语。汗水从她的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精神的极度集中带来剧烈的头痛,像有钢针在脑中搅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精神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在脑海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