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绍收好信件出发,刘禅就让工匠们继续去改进烧制西域琉璃的工艺,他暂时放下对蒸汽机的渴望,准备出宫四下走走散散心。
说起来,这是刘禅来到这里第一次出宫,他带着十多个禁军侍卫,以及两名小黄门,虽然都是便装,这架势,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出行。
出了内城,一行人漫步在乡间阡陌,给刘禅的第一感觉是村庄附近的树木很少,此时阴历五月份,正是农忙时节。
田间插秧收豆的百姓看到刘禅一行人,纷纷避让,谁都不想冲撞了这些一看就来头不小的贵人。
当然,出来刷存在感的那种愣头青也不是没有,两个躲在树荫下袒胸乘凉的闲汉看到这群人,正想过来套近乎,直接被禁军护卫提着脖子赶的远远的。
刘禅没有干涉禁军的护卫职责,他就算想要了解民情,也不会找这种闲汉青皮。
信步走到一处田埂边,看着正在水田插秧的爷孙二人,开口说道:
“老丈,看到插秧很是有趣,能否下田尝试一下?”
听到问话的老丈抬头看了看说话的刘禅,觉得应该是哪家闲逛的公子,不敢拒绝,只是诺诺说道:
“田间腌臜,恐怕会污了贵人衣衫。”
“无妨,老丈既然都说了朕—真的污秽,我也不会怪罪你的,就当付钱体验一下插秧吧。”
刘禅差点说漏嘴,伸手从小黄门那取了一枚当百钱,双手递给老丈。
看着明晃晃的当百钱,老人哪敢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禅直接脱下靴袜,挽起裤脚下了田,踩着泥泞向前走了几步,有些滑,也黏脚,还好,没有摔倒。
刘禅来到老丈的孙子旁边,不容分说把当百钱放到他的手里。
“拿好,别掉了,这是付的辛苦费,当成弄坏了秧苗的赔偿。”
说完,刘禅对着站在田埂上想要跟下来的小黄门说道:
“你们就别下来,在树荫下等着就行,去几个,采买一些简单饭食,今天晌午就在这边吃饭。”
两个小黄门恭敬退下,带着两个护卫去采买,其他护卫分散在旁边护卫,并没有去树荫。
看到这个架势,老丈也就不敢拒绝,对着孙儿说道:
“既然是贵客坚持,狗儿就收下吧,谢贵人赏赐。”
说着,老丈就开始在一边指点刘禅倒退着插秧,这活计不是很难,排成直线,保持间隔,三根手指把秧苗塞进土里,别飘起来就行。
只是这么持续机械的动作会很累,插了一会功夫,刘禅就满头大汗。
可惜刘禅以前是标准的理科生,不会作诗,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那一句,退步原来是向前,
可就算只有这一句,配合实际辛劳的插秧,也让刘禅受益匪浅,有些事情钻牛角尖硬想没有效果,
看来换换脑子效果不错,这会新的思路就出来了不少。
狗儿在一旁小心伺候,他一边插秧,一边偷偷看刘禅插秧。
没想到这个贵人竟然能坚持下来,插的秧苗也是有模有样,大感惊奇。
寻常世家公子恨不得走路都有人抬着,这个公子年纪轻轻,可不仅人和善,农活也干的不错。
当然,那枚金灿灿的大钱更是不错。
体力劳动就是这样,度过了初期的疲惫劳累,适应了就没那么难受,等护卫和小黄门带着采买的吃食回来,刘禅已经插了三趟秧苗了。
“老丈,少年郎,晌午了,一起过来吃点饭,吃完再干活吧。”
“贵人自去,不用管我等,小老儿爷孙带的饭食。”
经过这番体力劳动,刘禅最近折腾蒸汽机失败的郁闷消散了不少,怎么能自己去吃呢?
再三坚持下,老者这才带着小名狗儿的孙子过来 。
刘禅把老丈放在树荫下的陶罐拿了过来,里面是一些烫过的野菜和一些混合碎豆子的麦饭。
小黄门采买来是一些炖羊肉和粳米饭,配了一些酱菜,禁军护卫只吃自己携带的干粮,只有刘禅陪着爷孙两人吃饭。
“别客气,咱们也是有一起插过秧的交情,来,狗儿尝尝这块羊肉,老丈,你也吃,来,我尝尝你们的麦饭。”
一起插过秧,现在也一起吃饭,这个贵人甚至不嫌弃农家粗陋的杂粮麦饭,狗儿也不复开始的拘谨,和刘禅有说有笑起来。
一边吃一边闲聊,刘禅了解了一些这个时代普通农家的生活。
一年辛劳,老丈一家五口,原本还有个大儿子,只是陷在了夷陵之战,军功抚恤换了五十亩水田(汉代小亩,一步宽,百步长,大概相当于现代15亩左右)
全家年收入折钱大概五百,丰年多少有点积蓄,如果年景不好,恐怕就剩不下几个大钱。
老丈的小儿子去城里帮工,日薪二十五个铜钱,大儿媳和老妇在家采桑养蚕,一家人生活清苦,在这个乱世,也还算可以。
这就是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日常啊,能吃饱饭,过安稳日子,已经是很多人的奢望。
刘禅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肉食没那么可口了。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了,肩膀上担着上百万这些普通人,一念之差,带给他们的就可能是身家性命的差池。
到这个时代后,他接触的都是朝廷要员,世家子弟,单单一枚西域琉璃珠,恐怕就是这样一户人家数十年辛劳也买不起的。
诸葛丞相经常教育他的兼听则明,恐怕不能仅仅是那些世家勋贵,还得多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吃完这顿五味杂陈的饭,刘禅和老丈稍微休息,再次回到了田里,
三人一直到忙到太阳西沉,才将这片田地插完,刘禅累的腿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丈,今天打搅了,告辞,狗儿,回家把钱交给你母亲,别弄丢了。”
刘禅接过小黄门的帕子简单擦了擦腿脚上的泥水,直接套上靴子和爷孙两人道别。
“爷爷,这个贵人真是不错,帮我们干了一天活,请我们吃饭,还给我们这枚当百大钱。”
老丈慈爱地摸了摸孙子的头,小声说道:
“傻孩子,这哪是什么普通贵人,这是当今圣上啊,那眉眼,那神情,就和当年先帝一模一样。”
老丈顿了顿,接着感叹:
“就连仁德,也是一般无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