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字幼常)刚要起身跟着刘禅出去,就被两名护卫拦下,递过来一件袍子。
他正在疑惑中,刘禅掀掀自己身上的衣襟说道:
“换上吧,里面是加了锁子甲的。”
马谡这才将袍子穿上,跟随刘禅乘坐大车,出了皇家工坊。
此时工坊大门里面,两边的高墙之上,已经趴着许多人,
他们身上穿着古怪的衣服,如果不是在里面特意看,会以为只是一团树枝枯草。
马谡知道陛下有一支特殊作战部队,专门游走在秦岭当中,防御子午谷等通路,立下了赫赫战功。
现在秦岭诸道已经成了大汉的内陆,他们就不需要继续驻守,这次跟随陛下回长安的队伍中,就有他们。
不过数量好像不对?这边只剩不到三成啊,其他人呢?
来到工坊门口,列队两侧的上百禁军,与两百多开山力士,加上十辆放下了帘子的大车,看起来势单力薄。
马谡找了找,没有看到开山力士里的韩龙(字子高),正要询问,就看见远处一阵喧哗。
“来了!”
一队穿着大汉制式两档铠的士卒,手里举着火把,排着整齐的队伍,
簇拥着几十个骑着马的人,将皇家工坊团团围住。
当看到站在皇家工坊门口的刘禅时,队伍中很多人向后缩了缩,似乎想要遮住自己。
最前面的杨仪(字公威)并没有退缩,反而拱手上前一步道:
“陛下似乎已经知到我们会来劝谏,不知对我等诉求,是否了解?”
刘禅不屑地笑道:
“不就是逼宫吗?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这次还有这么多士卒?图谋不小啊!”
杨仪得意洋洋道:
“陛下善于用兵,没有这么多忠义之士随行,我等可不敢轻易来劝谏陛下,
我等都是大汉贤良,只求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朕的命令多着呢!是恤孤令,还是恩幼令?亦或是五科劝学令?
难道是长安三策与民生八藏?这些命令,与你等世家有关系吗?”
有如此众多的兵丁在手,今夜大事已成了大半,剩下的无非就是逼宫与退位让贤两途罢了。
杨仪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回答道:
“陛下明知故问,这天下,乃是世家与陛下相互扶持,共有之天下,
陛下如此苛待世家,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不分封土地不说,还千方百计从我等手中巧取豪夺祖业!
放着世家贤良不用,把持朝政,任用一些粗鄙奸佞之辈,长此以往,取乱之道!”
杨仪说着,手向两边一指,接着说道:
“今日我等被逼无奈,只能同忠义之士一起,向陛下进谏!只求陛下收回乱命,重用世家贤良,
让朝政拨乱反正,天下贤良能够替陛下牧民理政,
我等必将辅佐陛下,让天下太平无事!”
“说得好!鼓掌!”
刘禅一边鼓掌,一边夸赞道。
“素闻杨公威能言善辩,果然名不虚传,明明是你们为了自己家族利益,不惜发动叛乱,
想要逼朕同意你们把持朝政,把持百官晋升,把持土地,把持商贸,将朕困在皇宫里,给你们担着骂名,
让你们可以像以前那样,家中良田万顷,粮食多到发霉,
四世三公,家族连绵不息,不纳赋税,垄断所有挣钱的生意,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们占了!”
面对刘禅的责问,杨仪此时有了如此多的兵丁撑腰,自然不需要伪装,他洋洋得意道:
“陛下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
陛下为何要打破这一切?世家绵延数百年,家学渊博,不比那些粗鄙百姓更会治国?
陛下富有四海,这些铜臭之事,又何必污了陛下的手,与民争利之事,不做也罢!
我等只要求陛下收回成命,恢复先帝之时与百官世家共享天下制度,
复古法,行查举选材镇守各地州郡,分封土地与世家,不禁买卖,解散商会,不与民争利,我等自会退去!”
刘禅冷笑道:
“如果朕不同意呢?你杨仪杨威公还想弑君不成?”
杨仪在马上微微俯身道:
“陛下言重了,我等乃是大汉忠臣,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只不过,如若陛下继续置万民呼声于不顾,我等为江山社稷着想,只能行废立之事了!”
“哈!废立之事,废了朕,你想立谁?
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终于图穷匕见了。
杨仪你这是想学董卓啊!果然是大汉忠臣!”
刘禅嘲讽道。
杨仪不为所动,一边打马向旁边让出位置,一边说道:
“陛下可是想要拖延时间?我等已经将皇家工坊包围,皇宫禁军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救援了。
微臣还是劝陛下三思,倾听我等拳拳报国之心,陛下安心做一个太平帝王,尽享荣耀,千秋万代不好吗?”
刘禅看着打马出来的二人,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杨威公如此有恃无恐,这是有鲁王与车骑将军支持啊!
不知道这是要立谁?是朕的弟弟鲁王,还是车骑将军刘公?”
刘琰(字威硕)一身精致华服,看起来比一身常服的刘禅更有贵族气,
他用一方蜀锦帕子遮挡了一下火把的烟味,开口说道:
“自然是拥立鲁王殿下了,臣一定专心国事,用心辅佐,陛下倒行逆施,我等也是谨遵先帝遗命,
当年先帝托孤之时,就明说,如果陛下不才,可以更换。
如今陛下竟然连宗室优待与后人荣宠都抹掉,昏聩至此,怎能服众?”
刘禅叹了一口气,转向刘琰身旁的鲁王刘永(字公寿)道:
“永弟,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刘永想要退缩,不过看到身边的谯周杨仪,以及刘琰都在看他,鼓足勇气道:
“皇兄,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收手吧!你的长安三策,是乱政啊!
皇室贵胄,又怎能和贱民一样,去自谋生路?”
刘禅搓了搓脸,长出一口气,神情萧索道:
“哈哈,皇室贵胄,先帝起于微末,没有打拼,哪来的皇室贵胄?真当自己生来就是皇家,就该享受荣宠了?
朕不过是让皇家给天下世家门阀做个表率,不要截断百姓的晋身之阶,
不要重蹈历朝历代世家垄断一切,最终拖着国家一起毁灭的老路!
竟然就连朕的弟弟,都不理解!”
刘禅说着,突然孤身一人,向前迈步行走,坚定地向着众人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