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陈默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由痛苦构成的宇宙中沉浮，每一次意识的闪回，都被更猛烈的痛楚浪潮拍碎。
黑水，那冰冷而粘稠的液体，仿佛拥有生命，正贪婪地钻入他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细胞。
灼烧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皮肤表层，而是深入骨髓，仿佛骨头本身在燃烧，在溶解。
肌肉纤维被强行扯断，又以一种怪异的方式重新编织，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
他躺在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弹跳，残破的外骨骼碎片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又被甩落在地。
“警告！主体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细胞结构崩溃率百分之四十五！”
“盖亚基因序列活性急剧下降！正在被外部序列强制同化！”
“神经系统过载！检测到大规模神经元坏死与异常增生同步进行！”
雅典娜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数据乱码和电流干扰声，如风中残烛，勉强维持着与陈默意识的最后一丝连接。
她的警告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陈默正经历着比任何数据描述都恐怖万倍的地狱。
盖亚基因，他引以为傲的造物，他超越人类极限的依仗，此刻却像是遇到了天敌。
原始黑水的力量是如此的蛮横，如此的纯粹，带着一种创造与毁灭并存的原始意志。
它不屑于盖亚基因的“优化”和“稳定”，它要的是彻底的重塑，是按照某个古老蓝图进行的强制改造！
“啊——！”
一声嘶吼从陈默喉咙深处挤出，混合着血沫和黑色的粘液。
他的皮肤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健康的肤色迅速褪去，被一种病态的苍白所取代。
但这苍白并非虚弱，而是一种坚韧的、仿佛大理石般的质感。
黑水带来的溃烂和变黑现象，在这种苍白的蔓延下，竟然开始被压制、覆盖。
皮肤下的血管和肌肉似乎都在重新排列，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与之前健美的人类形态截然不同，更接近于那个刚刚离去的苍白巨人。
痛！极致的痛苦！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被碾碎重塑。
“主体表皮细胞结构重组完成！当前皮肤韧度……超越碳基生物标准！”
“肌肉纤维密度提升百分之三百！骨骼结构正在发生钙化与未知物质融合强化！”
“警告！生物能量场读数急剧飙升！已超出人类理论极限值！”
雅典娜的报告变得更加零碎，但传递的信息却越来越惊人。
盖亚基因并没有完全溃败。
它在被同化的过程中，似乎也激发了某种潜能，与原始黑水的力量达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或者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融合。
陈默体内那超越常人十倍的力量，此刻像是被投入了熔炉，正在与更庞大、更古老的力量结合，淬炼出一种全新的、非人的力量。
“呃啊！”
陈默猛地弓起身，脊椎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砰！”
他紧握的拳头无意识地向下砸去，残破的外骨骼臂甲早已失去作用，露出的拳头直接轰击在身下的金属手术台上。
一声沉闷的巨响！
坚硬的金属台面，竟然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陷！拳头接触的部位，皮肤完好无损，只有那苍白的色泽似乎更深了一些。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爆发，似乎也冲击了陈默混乱的意识。
剧痛如同潮水般稍稍退去了一些，让他从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浮起一丝清明。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依旧模糊，被黑水和泪水混合的液体覆盖。
他眨了眨眼，试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苍白的手。
皮肤细腻得像打磨过的象牙，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坚韧的光泽。
手指显得更加修长，指甲也变得有些锐利。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双手。
他尝试着活动手指，一股远超以往的力量感从手臂深处传来，流畅而自然，仿佛这力量本就属于他。
“雅典娜？”
他用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低语。
“我在，主人。”
雅典娜的声音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濒临崩溃的状态，“主体生命体征已初步稳定。融合过程……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您的身体结构正在朝着……工程师种族的形态趋近。”
工程师形态？
陈默挣扎着，用那只变得陌生的苍白手臂支撑起上半身。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残破的作战服下，皮肤同样呈现出那种大理石般的苍白色，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与刚刚工程师的身躯如出一辙。
黑水的灼痛感大部分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唱的充盈感。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着四肢百骸。
他扭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原本因为工程师一击而受损的肩部，此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一种新生的力量在涌动。
他……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而且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他看向地面上那个被他砸出凹陷的手术台，又看了看自己苍白而充满力量的拳头。
这就是……进化的代价吗？
他还是陈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