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儿清澈的目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扫视着下方街道上明显增多的、身着统一青色雷纹服饰的司徒家巡逻卫队,低声道:
“司徒家的反应很快,周家刚在落雷峡吃了大亏,他们便加强了所有要地的戒备,奔雷城…暂时是安全的。”
帝惊蛰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疲惫,但锐利如刀锋的本色未减。
他端起桌上温热的灵茶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稍稍压下了内腑的灼痛。
惊雷楼的酒菜以雷狱州特有的雷兽肉和蕴含雷元力的灵蔬为主,滋味辛辣霸道,却也蕴含着滋养雷修体魄的精华。
两人沉默地吃着,补充着连日奔袭消耗的体力。
楼下大堂人声鼎沸,冒险者、商旅、本地修士的喧哗声浪混合着烈酒与烤肉的气息涌上来,谈论的焦点,毫无意外地集中在昨日落雷峡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随之传开的、周家玄尊长老陨落的消息上。
“听说了吗?落雷峡…惊雷堡,没了!炸得连块完整的砖头都找不着!”
“何止是堡没了!周家的长老周魇,玄尊境的大人物啊!据说被抹杀了!连渣都没剩下!”
“我的天!真的假的?玄尊啊!那可是能开山断岳的存在!就这么…没了?”
“千真万确!我表兄是赤雷卫的一个小头目,消息传回赤雷山城时,周天雄当场就吐血昏过去了!醒来后眼睛都是红的,像要吃人!”
“嘿,活该!周家这些年仗着势大,在雷狱州作威作福,强占矿脉,欺压散修,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听说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干的?”
“啧啧,真是两个煞星!两个年轻人就敢把周家往死里整,连玄尊都栽了…这胆子,这手段…简直了!”
“司徒家这次怕是要笑歪嘴了…”
这些议论清晰地传入雅间。
风铃儿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帝惊蛰。
帝惊蛰面沉如水,仿佛楼下谈论的煞星与他无关,只是专注地将一块烤得焦香、滋滋冒着雷弧的雷犀肉送入口中,缓慢而有力地咀嚼着。
唯有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如同雷霆破开乌云般的锐利光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玄尊…若非那神秘强者出手…
就在这时,雅间的雕花木门被轻轻叩响。
“二位贵客,打扰了。”
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传来。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显得温文尔雅。
行走间步伐沉稳,隐隐有风雷相随的低沉嗡鸣,显示出深厚的雷系修为根基。
正是司徒家少主——司徒岚。
司徒岚目光在雅间内一扫,看到帝惊蛰和风铃儿时,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艳与欣赏,抱拳笑道:
“在下司徒岚,添为此间主事,见二位器宇不凡,风采卓然,冒昧前来叨扰,不知可否赏脸同饮一杯?”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真诚,没有丝毫世家子弟常见的倨傲。
帝惊蛰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司徒岚。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仿佛要透过对方温润的表象,看清其真实意图。
紫府境七重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对方体内那浑厚磅礴的气息——通天境八重!
司徒家少主,果然名不虚传。
“萍水相逢,司徒公子客气了,请坐。”
帝惊蛰声音平淡,做了个请的手势。
风铃儿也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在司徒岚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回自己的古琴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
司徒岚依言坐下,自有侍者迅速添上精致的杯盏,奉上温好的、香气醇厚的雷云酿。
他亲自为帝惊蛰和风铃儿斟满,举杯道:
“二位面生得很,但一身雷霆气韵精纯磅礴,实乃我辈雷修翘楚,能在我这凌云楼相遇,也是缘分,司徒岚敬二位一杯。”
凌云楼便是司徒家的产业,司徒岚今天刚好在凌云楼有事,隐隐察觉到此地有一股恐怖的雷霆之力,便忍不住结交一番。
帝惊蛰端起杯,并未立刻饮下,只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淡淡道:
“司徒公子过誉,不过是两个在雷狱州讨生活的散修罢了,当不得翘楚二字。”
他刻意收敛了紫霄神雷那霸绝天地的本源气息,只流露出雷灵之体特有的精纯雷元波动。
司徒岚笑容不变,眼神却更加明亮了几分。
散修?如此年轻,如此精纯深厚的雷元根基,甚至让他这通天境八重都隐隐感到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绝非寻常散修能拥有!
他放下酒杯,状似随意地问道:“二位气度非凡,绝非池中之物,不知可否请教尊姓大名?司徒岚在雷狱州也颇有几分人脉,或许能为二位提供些方便。”
雅间内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风铃儿抚琴的手指微微停顿。帝惊蛰抬起眼,目光如电,直视司徒岚,缓缓吐出三个字:
“帝惊蛰。”
“帝…惊蛰?”
司徒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
他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几滴醇香的雷云酿洒落在华贵的锦袍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他却浑然不觉。
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帝惊蛰那张年轻却坚毅冷峻的脸上。
这个名字…帝氏!
这少年是帝氏之人,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
莫非……
那个在父亲密信中提及、让周家灰头土脸、甚至刚刚摧毁了惊雷堡、导致玄尊陨落的…神秘少年?!
莫非…就是他?!
使雷少年,用琴少女!
司徒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如同擂鼓。
一瞬间,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炸开:周家倾尽全力追捕的紫府境煞星…眼前这个让他都感到莫名压迫感的少年…
竟然是帝氏之人!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挤出笑容,但那笑容里已带上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敬畏:
“原来是帝兄!失敬!失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