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谷前线弟子听到王松川骂阵,无不感到愤慨,其中有位中年女修气不过,跑到阵前,挥袖打出一根红色细针。
那细针是精铁所制,淬过奇毒,经法力催动,化作一道红光,速度快极。如被打中,全身真气如沸,苦不堪言。
两人相隔二三十丈,王松川见状不慌不忙拿出门里配备的三阶法器厚土盾,注入法力激发,那法器转眼化作一张半人高的盾牌,他躲在盾牌后面对着红光一举。
“叮”的一声响,细针落地,王松川戴上特制手套将其捡起,连啧两声,装模作样地说:“这东西哪能管用?还得粗些才好,不过你年纪太大,有得用就别挑了!”
呸!女修脸色通红,要冲出去撕打,结果被旁边的同伴拉住。
女修也知道不能违犯军纪,但心里不舒服,她“刷”地打掉同伴手掌,匆匆转身,走向中心处的主营帐。
这边共有五十五座营帐,每四座一组,将小头目所居的营帐围在当中,五十五座都是这般排列,正中心处有一座豪华的兽皮大帐,帐前地上插着一杆金丝黑幡,上书一个“曲”字,被风吹得上下翻飞。
女修步履匆匆,不多时来到了帐前,要继续闯入时被门口把守的两位男修拦住。
“曲师妹留步!”二人异口同声。
“谁是你们师妹!让开!”
拦路者出自黔灵宗和无相宗,品行不佳,曲芳芳自然不会给出好脸。
“师妹何须如此急躁?”黔灵宗廖凡一边打量曲芳芳,一边笑嘻嘻地说。
换个人廖凡都不会如此好脾气,但曲芳芳是焚音谷话事人曲商羽的胞妹,而曲商羽年轻时也是焚音谷的绝色美人,筑基后虽是徐娘半老,但若论风姿,更胜从前。
再加上黔灵宗这次派出来的是筑基老修刘乾冲,行事古板,廖凡不得不收敛许多。
“对啊,前辈们正在里面商议军情,师妹就在这里等着好了。要是你有什么急事,和我先说说也行。”无相宗的霍远挠了挠光头,朴实的眉眼尽显憨厚。
无相宗是天原界少见的佛修宗门。
佛门历史悠久,可追溯至天原界开辟之初,只是佛法易学难精,平常人想要修至大成几无可能,但若只想入门却是轻轻松松,结果就造成了佛徒遍地,佛法盛行的局面。
道门自然看不过去,于是在万多年前各门各派联手发动了一场佛道之争,死伤无数,最后以道门惨胜收尾,自那以后佛门就衰落下去,直到现在只剩了一家无相宗。
如今道门势大,无相宗又很少出来,双方就此相安无事,而且世易时移,道佛两家的分歧越来越不明显,给了无相宗足够的喘息之机。
无相宗的祖师与焚音谷祖师之间关系微妙,所以这次焚音谷就把无相宗找来援手,而黔灵宗则大半是为了报仇出气,毕竟那呼延灼可是黔灵宗真传弟子,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此时曲芳芳听闻胞姐在营帐里议事,知道不能擅闯,本想转身离开,却见廖凡眼神油腻,心下便有了怒气,再看霍远光头锃亮,更觉面目可憎,于是她皱起了眉头,说话便不留情面:
“两位替我焚音谷看守门户,须恪守本分,千万别吠错了对象,以免招人笑话!”
“师妹这话太见外了。”
廖凡把眼望天,“我黔灵宗三年来在这里死了近百弟子,难不成在师妹看来都是笑话不成?”
那霍远倒是没接茬,他见二人脸色不好,又不知道如何劝架,只把光头挠得更急。
三年来双方互有输赢,尤其是第一年,双方打得最激烈,廖凡或有夸张之嫌,但黔灵宗确实损失不小。眼下云岚宗占优,战略战策倒是都保守了许多。
究其缘由,灵脉这东西就像火药,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真把梵音谷逼急了,干脆以小博大,炸毁自家拥有的那一小段,倒霉的可是云岚宗。
幸好焚音谷也忌惮云岚宗的实力,两派原本关系不错,眼下并未走到你死我活那一步。
廖凡说的诚然是实情,偏偏曲芳芳话已出口,就有些骑虎难下,恰好这时帐帘一掀,一僧一俗两位老者同时走了出来。
僧人面容枯槁,着灰袍,是无相宗的枯木禅师,老者眉目普通,青衣芒鞋,神情严肃,正是黔灵宗的刘乾冲。
曲芳芳连忙让开道路,躬身行弟子礼。
两位筑基前辈看都没看她,扬长而去,那廖凡和霍远也都追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帐内传出一道淡淡声音:“你进来吧。”
曲芳芳气呼呼进了营帐,张口就问:“姐姐为啥不派人骂阵......”还要再说时见曲商羽面有愁容,便不知不觉缓和了语气,“姐姐在为何事发愁?”
“妹妹可听过骑虎难下这四个字?”
曲商羽坐在几案后面,以手支颐,黛眉轻皱,点漆眸子却温润无波。
那几案上堆满卷宗,一角放着盏青灯,灯下用黄铜书镇压着摞书信,书信里有一封抽出来一半,封皮上标着个醒目的“急”字,殷红如血。
“呃......姐姐细说。”
曲芳芳在那个“急”字上匆匆瞥了一眼,心下一跳,赶紧回转视线,取了枚蒲团出来,跪坐几前。
“我方战线过长,后援供应不及云岚,时日一久必输无疑,此其一;当年比武由我方挑起,如今若想求和,代价巨大,此其二;我派如果真的求和,黔灵和无相两派过后肯定与我派交恶,此其三。”
曲商羽有条不紊,娓娓道来。
“姐姐,我们谷里也有金丹真人,为什么......”
曲芳芳没敢把话说全,因为她在三年前就提过此事,结果被曲商羽瞪了一眼否决。
曲商羽这次依然摇头:“金丹真人的战场不在这里,他们斗法的威力灵脉肯定承受不住,我们在此对峙三年可就真成了笑话。”
曲芳芳心知姐姐听到了她刚才和廖凡对答,面上有些发热,稍稍低头,“姐姐若真想罢手,我这就去找谷主说。”
谷主是姐姐的师祖,姐姐不好开口,自己倒没那么多顾忌,反正修为六层到了顶了,没啥看不开的,能为姐姐做点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曲商羽听了只是不说话,连表情都没变过。
曲芳芳尤其气姐姐这副姿态,明明她心里急得不行,便有些气冲冲地说:“姐姐,大事我管不了,但你总不能放任黔灵宗弟子在这里胡作非为吧?还有无相宗那帮贼秃们,天天对着谷里的姐妹胡说八道,宣扬什么佛法,还说有一门欢喜禅......”
嗯?曲商羽淡淡看了妹妹一眼。
曲芳芳打了个冷颤,不敢说下去了,她有些不甘心,忽然想到那个“急”字,匆匆问道:“那封莫不是他发来的密报?”
曲商羽没有回答,长袖一卷将桌上的书信都收了去,素手向外挥了挥。
曲芳芳撇嘴起身,收了蒲团,走向外面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见到姐姐嘴角含笑。她无声叹了口气,匆匆出了营帐,须臾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