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闻言手里动着的牙刷也停了下来,她心中有点犹豫和疑惑,按理说这时候季见青和程余还没太多纠缠不清的关系,怎么忽然就这样问她了?
难道是看不惯她和程余在课堂上打架吗?
江渺拿捏不准季见青问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回话也就格外冷淡。
“嗯。”
想着撇清关系,她就又补充了一句。
“不熟。”
她回答的太快,字眼也太简短,认了打架的事实,也把这段关系就轻易下了定义。
季见青站在江渺身后,她从眼前洗漱的镜子里就能瞥见,听了她的话后他也没什么反应,他站在那,平静地,冷淡地,棕色眼瞳卷着莫名情绪,极轻极缓和她在镜子里的模样对视上了。
两个人隔着镜子对视,四下气氛忽然就静了下来,只剩江渺打开水龙头时放水的哗哗声。
这对视的一眼让江渺有些莫名心惊,手指捏着牙刷不自觉的用力,动作轻缓,眼睛也下意识回避了季见青镜中的目光。
少年怔愣后便错开视线,低头兀自洗脸,低下露出了雪白的颈,黑发散在上面,刺得季见青有些情绪翻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他在课间听闻了二班程余上课时搂着个人摔在了一起,那个少年像是个转校生,以前从来没见过。
那时交谈的学生挤了挤眼,撞着旁边人说被程余搂在怀里的人长得特别特殊。
听八卦的女生起了兴趣,转头细问是怎么个特殊法。
“这个转校生长得,很难形容是帅,也不是秀气,”他抓着脑袋极力想着形容词,说得仍是不太准确,“是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特别冷,哎呀,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雌雄莫辨的形容一朝落在路过的季见青耳边,他忽然就垂眸想起来少年的模样,拿着饮料的手摩挲两下,他站在一班二班中间的办公室陡然停住了脚步。
江渺踏出办公室飞快离开时摆动的双臂还落着红,于他眼里便是过于鲜艳的颜色,像开在雪地里太过颓靡的茶霏花,明媚到糜烂,又透着他人勿近的冷冽。
而这人身后的程余和他一样,停在原地看着这抹白色的身影离去。
回过神来后他便把手中的水扔进垃圾桶了,折回教室落座翻开了书。季见青握着笔迟迟不动弹,笔尖晕出墨渍,恍惚间让他觉得像江渺乌黑的眼睛。
他觉得江渺短短几日便给自己留了太多意味不明的印象,健康鲜活的,颓靡漠然的,还有奔向他而来的欣喜。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纷乱展开,交错间生出难耐,让他颇有些坐立难安。
彼时季见青带着这些不明情绪推开宿舍门,第二个回了宿舍。他本是神色平静的,随意瞥视间看见了程余嘴角微勾的弧度,程余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连他进门的声响都没注意。
季见青走近后看见摆在程余桌上一份早已写好的检讨书,而他转着一支笔,盯着笔身旋转的残影,神色怔愣。
季见青见过这支笔,这是江渺的,是曾经当家教时,少年好奇之下他推荐的。
现在他站在这狭小的空间,和江渺算是独处一室,他看着少年面对自己不算排斥的态度,忽然就鬼使神差问出了这句话。
‘你和程余打架了吗?’
‘你是摔在程余怀里的那个人吗?’
‘你身上的红痕指印也是他留下的吗?’
‘你们真的不熟吗?’
无端冒出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炸开第一个咕嘟水泡声后便无法停歇。
季见青当了江渺近乎一年的家教,只靠着时间让这人不再抵触自己的靠近,他从未见过少年身上留有别人的痕迹,一次都没有。
这边江渺已经洗好了脸,她拿毛巾胡乱抹了一遍,转身时被眸色沉沉的季见青吓了一跳,卧槽她以为他早走了,结果还一声不吭站在她背后,这脸色怎么还看着这么阴沉,谁惹他了?
江渺早就从程余身上学到了不要碰瓷主角,见状一句话也没说,和季见青擦肩而过离开了卫浴。
季见青仍旧站在那,少年最后远离的身影落在镜子里,也让他看的分明。
像是只有一瞬间,又好似过了许久,他才神色平静的转身。
叶望舟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觉得季见青的脸色有点奇怪,水汽洇湿了他的袖口,连带着季见青从不拖泥带水的态度也变得暧昧模糊,但擦肩而过时这人的气质还是沉静平淡的让人望而生畏。
寝室熄了灯,浓烈的暗色便盖了人满身,江渺老早就躺床上睡得死死的,呼吸平稳轻缓。
程余躺在床上没什么睡意,他和江渺床位相对,都在靠门的那一边,如今这样躺着,便只能看见透着微弱柔光的窗帘,窗户好似没关到底,这层薄薄帘子在夜色无声摇曳着,帘子荡的幅度很小,朦胧看过去觉得像是错觉。
他侧过头隔着床栏看了一眼对面床上鼓起的一个黑影,光线太过暗淡,这人也只有个大概的轮廓。
但往往太过模糊,就让人心底越发念头纷杂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原因,江渺睡得特别沉,眼一闭再一睁,耳边就传来叶望舟的叫喊声。
“江渺,别睡了,要迟到了。”
她翻了个身,有点起床气没搭理,叶望舟站在她床下又喊了两声,见她还是满不在乎的睡着,有些无奈的离开,仁至义尽,他已经努力过了。
直到旭日当头,江渺缓缓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老张让你去一趟办公室,江渺,开学两天进两回办公室,你牛啊!”
她踩着第一节下课铃走进教室,迎面一个穿着矜贵的学生笑嘻嘻跟她传话,边说边对她竖起大拇指,江渺睨了一眼,颓废倒在座子上。
这货是和她一样是富家少爷,混的时间比她早多了,成绩不上不下,也是第一日看向江渺那些目光里最肆无忌惮的一个。
真是受够了,江渺站在办公室又挨了一顿批,低眉顺眼保证没有下一次才被放回来,上次打架的检讨还没交这次还得再交一份,简直就是耻辱。
她恹恹走过,叶望舟坐在椅子上突然侧身。
“你怎么一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今早我喊你半天,动都不动,我记得你白天不是睡了很久吗?”
因为什么?纯懒。
这么说来她确实在睡梦里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特别轻微,她也没怎么搭理。
以前在家她都是睡到自然醒,再不济还有管家喊她,突然让她习惯高中作息,有点为难人了。
“那你以后早上醒了,下床的时候推推我。”
估摸着自己起不来,为了避免成为办公室常客,江渺直接颐指气使开始使唤老实人叶望舟起来了。
“我给你钱,你叫醒我就行了。”
她摆出轻慢的嘴脸,江渺觉得自己这姿态非常符合人设,比之二班众所周知的富哥辛倚还要瞧不起人。
哦,辛倚就那个幸灾乐祸喊江渺去办公室的家伙,这人拽的不行,自从见了江渺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朝她炫富显摆。
比富谁怕谁啊?她就不信她家这么有钱,还能有比她更能装的,江渺不出所料狠狠炫了回去,态度高傲整个人透露出的都是天龙人的不屑和轻蔑。
果然她如今这装逼的气场也镇住了叶望舟,对方愣了下不出所料答应了。
江渺微抬下巴,轻哼一声站在程余面前,等着他起开让自己进去。
她位置靠窗,第一日打完架程余也没跟她翻脸把她东西都扔出去,两人现在的接触就仅仅是江渺进出位置时看向程余的目光。
彼此视线一触即分,程余默不作声站起身来让她进去。
江渺现在看见程余就不爽,偏偏她还得完成牵线搭桥的任务,尼玛到时候还得她拉着脸套近乎。
她郁闷坐在自己位置上,忽然就听见程余前桌顾明楼妹子扭头对自己说话。
“江渺,你能给我讲讲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吗?”
我?她看了一眼程余,觉得这话不像是对自己说的。
程余注意到她的视线,手指动了动。
“我错了步骤,扣了两分。”
顾明楼巧笑嫣然凑过来,听了他的话眼波流转又添了一句。
“老张跟我说,这次只有你和季见青是满分。”
“我教你语文,你教教我数学吧。”
她长得很柔美,这一笑,便也带尽了水墨画般的韵味。
江渺被她笑得晕乎,她顶着程余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莫名其妙的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