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炮弹开始倒回的时候,格莱特便从枫糖浆池子中起身,通过另外六具时域分身,看着这位年轻的猎魔人。
并非是因米勒战斗的身姿而爱上了米勒,因为身为恶魔的她,只会对人类产生食欲和破坏欲。
对于米勒更甚。
这个年轻的人类,身上带着莫名的气质,令恶魔深深厌恶的气质,一种说不明道不破的气质。
离开了高温的糖浆池后,沾染在格莱特睫毛上的枫糖浆凝结成了琥珀色的冰晶,曾如蜜糖般甜美的金发如今凝结成琥珀色的糖晶,发梢垂落着干涸的焦糖碎屑,闭上双眼,通过分身凝视着米勒。
熔炉深处的糖浆池突然泛起涟漪,这是她成为如今模样以来,第一次尝到回忆的滋味。
在森林深处的糖果屋前,意识模糊的格莱特还是看到那挂着姜饼门环的小屋,它像是笼罩在蜂蜜色的光晕之中,它的窗棂是由冰糖做的,墙壁是由彩色糖砖砌成的。
垂死的女孩嗅到了空气中烤杏仁与香草荚的芬芳。
在糖果屋前,真正的现实是背着垂死的妹妹的汉斯累断了双腿,他与妹妹爬行着前进。
格莱特趴在了墙上,她用牙齿撕扯着冰糖窗棂,锋利的糖片割破了她的牙龈,混着镇静剂的糖浆却让痛觉化作羽毛轻抚。
格莱特还非常清晰地记着,当时最后的清醒,是看着自己坠入糖浆池,被液态黄金包裹的她宛若琥珀里的昆虫标本。
格莱特从糖浆池子中起来,修女服的银白布料早已与皮肤融为一体,糖化纤维下裸露出血肉与糖浆交融的胸腔,透明糖胶包裹着的蜜糖泵,正在通过糖丝血管,将槐花蜜泵入右胸中的恶魔心脏之中。
而左胸口的腐烂空洞中,依稀可见未被完全晶化的心肌在粘稠糖液中挣扎跳动。
此时外面的时域分身开始宣读《圣糖律令》。
那些分身虽然说是她蜜糖女王的分身,但是经过教会改造之后,已经完全属于银魄教会了,格莱特只能保持着与它们最基本的连接,因为它们的灵魂便是分离自格莱特的灵魂。
随着格莱特站立在地面上,“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由糖果组成的梳妆台出现在格莱特面前。
但是梳妆台上摆着的并非是化妆品,而是长相各异的糖果。
那些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不到百分之外的糖果便会“送”给格莱特,供她日常所需。
格莱特坐在梳妆台前,晶莹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她拿起一颗由人类恐惧情绪萃取而来的糖果,放入口中。
糖锭在还未死去的舌苔上炸出酸味,格莱特开始念叨那《圣糖律令》。
“圣嗣……苏醒……”
那些由十二种情绪完全蒸馏出的糖果,那些就连格莱特都没有品尝的完全纯度、不含一丝杂质的糖果,究竟在供养着什么存在?
远处翡翠湖方向传来的脉动愈发强烈,但是格莱特却愈发虚弱。
虽然糖锭中的情绪与灵魂残片涌入恶魔之躯内,腹腔中的蜜糖泵却抽搐着喷出了黑浆。
这些是杂质,虽然对于低级恶魔来说也是食物,但对于日益虚弱的格莱特来说,她需要纯度极高的养料。
格莱特非常不甘,但她同样也十分疑惑,从原来的地方离开之后,已经与恶魔领域完全融合的她为什么会变得虚弱,她感觉自己记忆少了一部分。
不止是记忆,还有其他的东西。
格莱特曾在一面银镜中见到过被无数人尊敬的银魄教皇,高高在上的教皇曾与她达成了约定:
“迷途的羔羊啊,若你愿意跪拜于此律令之下,本座将以神赐的权能,赋予那残缺的蝼蚁完整的血肉之躯。”
教皇的虚影伸手穿透镜面,捏住格莱特的下巴,令后者强行仰视:“此乃汝等罪孽者唯一救赎之路,你肮脏的血脉方配沐浴永恒伟业的蜜露。届时——你将亲眼见证你那哥哥,在圣嗣的辉光下重生,如同糖浆重塑姜饼一般完美无瑕。”
自从成为如今这般模样之后,格莱特便没有再见过她的哥哥汉斯,最多只通过银镜,见到过哥哥那残缺挣扎将死的躯体。
那张痛苦的脸与幼年时几乎一致,这也让她相信哥哥还活着。
格莱特从桌面上拿起一块彩虹马卡龙,咬下的瞬间,糖霜中包裹的银屑让躯体为之一颤。
此时她派出去,去向翡翠湖的银魄教会求助的糖人骑士走了过来,它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用汉斯的脸说道:“妹妹,银色行者正在赶来的路上。”
格莱特睁开眼睛,瞥了那糖人骑士一眼,“啪!”,那实力堪比修女怪物的糖人骑士瞬间炸开,变成一地跳跳糖,被糖晶地面吸收。
随后又有一个糖人骑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静静等候格莱特的命令。
熔炉开始剧烈震颤,米勒斩杀修女怪物的痛楚透过死掉的时域分身传来灼痛。
但是格莱特仍然面不改色,身为恶魔的她如今变得开始享受痛苦。
“如果再接着被银魄教会如此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下去,我真的能够活着回去见到哥哥吗?”格莱特开始神经质地疯狂抠挖眼眶中的糖晶,无数糖屑开始飞散。
这是她这半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只要开始过度思考,脑袋便会出现如同灵魂扭曲般的痛苦,便会开始抠挖眼眶。
静静等候格莱特命令的糖人骑士看到那些碎屑竟然开始颤抖,有些按捺不住冲上去舔舐那些糖屑的冲动。
哥哥到底去哪里了?他真的还活着吗?
这是来到这里的半年以来她经常会思考的一个问题。
糖果屋中的白发老妪用枫糖浆为她与哥哥洗涤伤口,格糖玩偶们将蜂蜜灌入她的耳中,美其名曰,“洗涤谎言”。
在哥哥的哀嚎中,格莱特伤势痊愈后昏死了过去。
兄妹二人却又开始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
之后呢?格莱特冒出一个疑问,之后的记忆已然不再清晰,如今的她无法回想起。
将注意力再次投放在战场之上,那年轻的猎魔人开始和银色行者对峙。
格莱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