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鹅镇才建立十年不到,启用猎人制度也不过短短几年。
能成为猎人队长,率领一支猎人小队深入影沼荒原、狩猎兽人的,可谓屈指可数,充其量也就只有十几人。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强者——不是靠运气活下来的幸存者,而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搏杀,在无数次狩猎中磨砺出来的存在。
虽然整个金鹅镇常驻的猎人总数多达上千人,但并不是几个、十几个猎人凑一块就能组成一个稳定的猎人小队。
真正意义上的“猎人小队”,是经过严格筛选、实战考验,并拥有明确指挥体系的作战单位。
其中最强的一人,便是猎人队长。
他们不仅实力出众,还必须具备领导能力、战术思维,以及足够的经验来判断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多数猎人都是几人凑一起,抱团取暖,只有有经验、有实力的强大猎人,才有资格带领团队进行成规模的狩猎行动。
毕竟猎人的出现还没有多少年,制度尚处于摸索阶段,但在这样的时间节点上,猎人队长的作用却尤为关键。
他们是队伍的灵魂,是猎人们信赖的领袖,更是对抗兽人最前线的支柱。
而现在,如果伊凡的判断没错——
那个戴着面具、伪装成猎人的吸血鬼,穿着的是一套属于猎人队长的衣服。
那么就意味着,那位真正的猎人队长已经死了。
而如果真的有猎人队长死掉了,那么很可能意味着有一整支猎人小队,至少十人以上的猎人,已经被某种兽人团灭了。
伊凡蹲下身,从那件猎人制服的袖口撕下一小块布料,指尖轻轻一搓,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血液还没干透。”他低声说道,“最多不超过一天。”
这意味着那位猎人队长遇害的时间极短,甚至可能就在他们出发前夜。
而一只兽人,在吃掉整整十名猎人后,竟然还能迅速调整状态,伪装成人类混入红兜帽队伍——这绝非普通的野兽能做到的事。
它太聪明了。
而且,它的胃口不会就此满足。
间隔最多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要再度捕猎。
这种进食欲望,已经超出了单个个体的范围。
除非……
它还有同伴。
那么这样的话,就该主动出击了。
于是伊凡吐出一口气,看向米勒说道:“米勒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米勒隐约猜到了伊凡的意思,点头道:“但说无妨。”
伊凡沉默片刻,像是在权衡措辞,随后才缓缓开口:“我想请你,掩护我的弟兄们回到金鹅镇。我……有件事情要处理。”
米勒没有立刻回答。
他环顾四周,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瞳孔微微一缩。
以他的目力,在那个方向,已经能看到灵魂提灯独有的幽蓝光芒了,这证明金鹅镇不算特别远了。
“如果那里有着不逊于刚才那只吸血鬼的强大兽人呢?”米勒低声问道,语气平静。
伊凡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
甚至……大概率就是现实。
“这样好了……”米勒忽然开口,打断了沉默。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上浮现出一团浓稠如墨的黑暗。
那黑暗在他指间流动,仿佛活物般蠕动,不断变化形状,最终凝聚成了一只渡鸦的模样。
它的羽毛乌黑发亮,眼中泛着诡异的幽光。
“这是我的魔法造物,可以用来监控。”米勒解释道。
说着,他将掌心向上一抬。
渡鸦振翅飞起,在几百米的高空盘旋,羽翼划破夜色,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
紧接着,米勒点燃一根火柴,将它塞入眼前浮现的黑色旋涡之中。
火焰瞬间被吞噬,化作一道扭曲的光影。
下一秒,米勒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他在半空中现身,正落在渡鸦的上方,脚下是翻滚的雾气,头顶是血月冷光。
他俯瞰大地,视线穿透夜幕,清晰地看到红兜帽小队的位置。
随后他纵身跃下。
身形一闪,重重砸落在地面,扬起一圈尘土。
米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直身子,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可以通过渡鸦来进行传送。”
他看着伊凡,说道:“不如让我和你一起去。让我的魔法造物跟随你的手下返回金鹅镇,如果遇到意外,我也可以随时支援。”
伊凡愣了愣,随后眼中浮现出一丝感激之色:“米勒先生,多谢了。”
看到伊凡这样的表现,米勒心情有些复杂。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一个意图挑战火主权威、推动党争的人;但从刚才那一刻起,他又像是一位真正的战士,愿意为了责任和信念独自赴死。
这种矛盾感让米勒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定义伊凡这个人。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也不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他更像是一个被信仰与现实撕扯的存在,在理想与手段之间不断挣扎。
米勒没有回应那句感谢,只是微微点头。
夜色依旧沉沉,雾气仍未散尽,仿佛这片荒野本身就不愿让真相显露。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轻缓,并不急躁。
他们踏过泥泞与枯枝,穿过扭曲的树林,一步一步地回到那个起点——也就是最初发现那名伪装成猎人的吸血鬼的地方。
伊凡走在前方,步伐稳健,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土地。
他突然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拨开一层薄土,露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那是脚印,但不是人类的脚印,而是某种异类生物留下的印记。
他抓起一把土壤,放在鼻尖处,轻轻嗅着其中沾染的气味。
“它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伊凡低声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缓缓起身,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气味来源的方向。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一凝,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径。
“从这里走来的。”
然后,他迈步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米勒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沿着痕迹继续追踪,心中对这个红兜帽首领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伊凡的追踪技术确实非同一般。
同样是以气味为主导的追踪方式,他的手法甚至比曾经为狼的布莱泽还要细致几分——虽然少了些本能的敏锐,却多了几分理性的判断。
他们穿过了那片扭曲的枯木林,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焦黑,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灼烧后的余烬味道。
突然,热浪扑面而来。
那是种诡异的温差感,仿佛他们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抬眼望去,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杜松树。
它的形态与他们在影沼荒原深处所见的那一棵几乎一模一样——树干漆黑如炭,枝条如同痉挛的手臂般向天空伸展,树叶早已化为灰烬,只剩下几片残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的诅咒。
而在树的不远处,是一座缓缓燃烧的大型木屋。
火焰并不猛烈,而是缓慢地舔舐着墙壁,像是一场永不熄灭的折磨。火光映照下,屋体表面的木材已经碳化,但却奇迹般地未被完全吞噬,像是有人刻意维持着这种状态。
木屋的外墙上挂着几具人类的遗骸。
他们的手臂被钉死在木板上,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皮肤已经被烧得焦黑,但仍能看出他们生前是猎人。
而在这些尸体下方,还有活着的兽人被锁链吊起。
它们不断挣扎,发出低吼与哀嚎,身体因痛苦而剧烈抽搐。有些兽人身上还残留着新鲜的伤口,黑色血珠顺着锁链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木屋中传出了阵阵欢笑声。
那笑声听起来竟像人类一般无二,带着酒意与快意,仿佛里面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可这笑声越是欢快,越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米勒皱眉,眼神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