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赵府祠堂内一盏油灯在狂风中摇曳。孙德胜的尸体横卧在祖宗牌位前,七窍流出的黑色血泪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云娘站在回廊尽头,看着雨滴砸在外婆留下的青瓷碗上——那道贯穿碗身的裂纹,不知何时已扭曲成一个写意的“冤”字。
赵府上下一片哗然时,云娘的衣摆被李姨娘死死攥住。那女人披散着头发,指甲掐进云娘的肌肤,尖利的哭喊穿透雷声:“她不是五岁的孩子!是奈何桥上的恶鬼!是来索命的孟婆!”
赵老爷子抢过孙德胜怀中的印章,砸在账本之上。印章滚落的瞬间,云娘指尖滑过母亲绣的寿衣,那朵牡丹纹样下泛出幽蓝的荧光。她突然扯开衣襟,月光下彼岸花纹路在她掌心完全绽放,五片花瓣对应着米行实亏的五个年份。
李姨娘突然挣脱家丁,跪在孙德胜尸首前,用头颅撞碎了那只青瓷碗。碎片弹射间,云娘拾起一片贴在掌心——裂纹果然组成“血债血偿”四字。她对着外公举起碎片,碗底暗格里藏着的羊皮地图赫然显现:“外公看,东吴粮船的走私路线,和娘亲绣的针脚走向一模一样。”
赵老爷子的烟杆落在地上,火星引燃了账本堆。火光中,云娘从孙德胜的尸袋里摸出一只雕花银盒。盒内盛着的断肠草汁液,与昨夜外公药碗边缘的磷光相映成趣。她掰开孙德胜的嘴角,用银针挑出半粒曼陀罗碎片:“这毒药配方,和娘亲当年……”话未说完,赵老爷子已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暴雨中,云娘裹紧外公的披风。她望着李姨娘被锁链拖走的背影,女人的发髻散乱如巢,口中反复念叨:“孟婆桥头三盏灯,照见人心鬼蜮行……”云娘突然想起外婆教的招魂咒,用脚尖在积水里画出彼岸花图腾。水面泛起涟漪,倒映出孙德胜怀中紧攥的鸳鸯荷包——那正是李姨娘昨日缝补的针线。
当夜,赵府后院挖出了埋尸的枯井。云娘用松针挑开母亲绣的寿衣夹层,里面藏着的金线账本记录着每笔赃银的去向。她把泛着霉味的缎面覆在井口,对着月光轻声念诵:“生者有念,死者有灵,彼岸花开照冤魂。”
雷声轰鸣间,云娘突然撕开自己的兜肚,露出绣着的孟婆图腾——一只衔着彼岸花的狐狸站在渡船上,船底漂浮着三枚铜钱。彼岸花纹路在她掌心灼热如火,花瓣中心渗出的金线正与孙德胜尸首旁的血泪相互辉映。
赵老爷子颤抖着拾起那半枚玉佩,当年他赠予爱女的定情信物,背面赫然刻着与孙德胜怀中相同的鸳鸯纹。云娘用指腹摩挲玉佩的裂痕,那道裂缝正如外婆留下的青瓷碗,隐约拼凑出“血债”二字。
天边初现曙光时,云娘将金线账本投入火盆。火焰吞噬缎面的瞬间,母亲绣的牡丹纹样在火光中栩栩如生。她突然唱起外婆教的送魂曲,声线清亮如泉:“孟婆桥头三盏灯,照尽千年未了情。今朝饮尽忘川水,来世莫作冤魂行。”
雷雨初歇,赵府正堂悬挂的族谱突然坠地。云娘望着那幅撕裂的长卷,突然发现孙德胜的名字下,用朱砂添了朵彼岸花——与她掌心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