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拾(姜凝妧)那句“赵公子我先出去了,你们继续”,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瞬间让赵酩的歇斯底里卡了壳。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低贱”的丫鬟,顶着那张平庸呆板的脸,却用一种近乎“怜悯”(在他眼中)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极其麻利地收起银剪,低着头,肩膀还带着一丝可疑的抖动,脚步轻快地溜出了房门,甚至还贴心地(或者说迫不及待地)把门给带上了!
“砰。”
轻微的关门声,仿佛是对他赵大公子尊严的最后一记耳光!
赵酩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屈辱。他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再看看眼前这个依旧冰冷绝色、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萧美人”,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憋屈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烧穿!
然而,奇怪的是,在听到那声关门响后,明澜心中翻腾的恨意和之前被赵酩恶语中伤的阴霾,竟如同被清风吹散的薄雾,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爽快感!
*‘活该!’* 她靠在门外的廊柱上,仰头看着廊檐外沉沉的夜空,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畅快的笑容。*‘让你嘴贱!让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挨打了吧?丢人了吧?被阿珩嫌弃了吧?哈哈哈哈!’* 一想到赵酩那副捂着脸、涕泪横流、还被人“怜悯”着轰出门的狼狈样,她就觉得浑身舒坦,连带着腰间那朵野蔷薇的微刺都变得可爱起来。她甚至忍不住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轻快地朝着下房走去,准备好好回味一下今晚这出精彩绝伦的“癞蛤蟆挨揍记”。
而房内,随着姜凝妧的离开,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赵酩捂着脸,肿起的半边脸颊让他说话都含糊不清,但那双被欲望和屈辱烧红的眼睛,却依旧死死地黏在萧翊珩身上。他不敢再扑上去,也不敢再大声嘶吼,只是用一种混合着痴迷、不甘、委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执念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萧翊珩。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翊珩被他那黏腻恶心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那股刚刚被姜凝妧笑声驱散的厌烦感再次涌了上来。他微微蹙起那精心描绘的眉,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明显的、毫不掩饰的**疑惑**表情。他微微侧头,用一种仿佛在看什么难以理解之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赵酩。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奇葩?’*
*‘都这样了,还看?’*
*‘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巴掌没打醒你么“
*‘听不懂人话?还是……’* 他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单纯的……犯贱?’*
这无声的、充满“哲学”意味的审视,比任何言语的羞辱都更让赵酩难堪!他感觉自己在那双清澈又冰冷的眸子里,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的小丑!
而此刻,已经溜到不远处的姜凝妧,越想越觉得好笑,越想越不放心。她脚步一顿,又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她没有再推门,而是如同灵巧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绕到萧翊珩房间侧面一扇半开的、被厚重窗帘遮挡了大半的窗棂下。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窗帘一角,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一只眼睛好奇地、带着浓浓幸灾乐祸意味地凑了上去,正好将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只见她的阿珩,似乎终于被赵酩那“深情”的目光盯得烦不胜烦。他极其优雅地、带着一丝嫌弃地拂了拂自己绯霞色的宽大袖摆,仿佛要拂去什么看不见的灰尘。然后,他看都没再看地上那个“大型污染源”一眼,径直走到窗边的软榻旁,姿态慵懒而优雅地坐了下来。
他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而那个赵酩,竟然还……还跪坐在原地?!没错,是跪坐!他捂着脸,用一种近乎“痴情无悔”的、怨妇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坐在软榻上、自顾自品茶的绝色美人!那画面……简直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姜凝妧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她赶紧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再次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人间奇景!被打成猪头了还不走?还跪着看?赵酩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持续的欢乐让她憋得满脸通红,只能把脸埋在窗帘后面无声地狂笑,身体抖得像筛糠。
萧翊珩端着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他看似在专注地品茶,眼角的余光却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窗外窗帘缝隙后,那个小脑袋的轮廓和她那因为憋笑而剧烈抖动的肩膀。
他的妧妧……果然在偷看。
这个认知,让萧翊珩心中那点因赵酩而起的烦厌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漂亮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温柔和一丝恶趣味。
他轻轻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仿佛自言自语般,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又纵容的叹息,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真是……耽误我和我的妧妧……”
他的声音很轻,但窗外的姜凝妧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捕捉到了那模糊的尾音!尤其是“我的妧妧”那四个字,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
她猛地抬起头,透过窗帘缝隙,正好对上萧翊珩看似不经意扫过窗外的目光!那目光平静无波,但在与她视线相接的瞬间,眼底深处却清晰地闪过一丝促狭的、带着了然的笑意!
他知道!他知道她在偷看!他刚才那句话……是故意的!
“轰!” 一股热气瞬间冲上姜凝妧的脸颊!巨大的羞窘让她差点原地跳起来!她再也顾不得看赵酩的“深情表演”了,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放下窗帘,转身就跑!身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下窗棂旁还在微微晃动的厚重帘幕。
萧翊珩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窗外,眼底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如同揉碎的星光,在妖冶的眸子里荡漾开来。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喉,带着一丝清甜。
而地上,那个依旧沉浸在“单方面深情”中的赵酩,对刚才那无声的交流毫无所觉。他只看到“美人”对着窗户露出了一个……似乎心情不错的微笑?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狂喜!难道……美人终于被他的“痴情”打动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再次表达心意:“美……美人!你……”
“滚。”
萧翊珩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茶杯上,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那声音不高,却如同裹挟着万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和深入骨髓的厌烦。
赵酩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看着萧翊珩那副彻底将他视为空气、连一丝眼神都欠奉的冰冷姿态,再看看那扇微微晃动的窗帘……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绝望,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失魂落魄地、如同行尸走肉般,捂着脸,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一步三晃地走出了房间,背影充满了萧索和狼狈。
房门再次关上。
奢华而冰冷的房间里,只剩下萧翊珩一人。他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姜凝妧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拂过窗棂,唇边那抹笑意,温柔得如同月下初绽的昙花。
耽误?不,他的妧妧,永远是他在这黑暗泥沼中,最明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