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阁后院雅室。
星晏果然早就安排好了。一个气质温婉、妆容精致的南国侍女垂手侍立在一旁，桌上摆放着各色细腻的妆粉、膏脂、黛石和精巧的笔刷。
“姜姑娘，这位是云似，画得一手好妆。您有什么想学的，尽管问她。”星晏摇着扇子，指了指侍女，又看向已经端坐好的萧翊珩，眼神依旧带着欣赏，“美人儿，今天又要辛苦你当画布了。”
萧翊珩淡淡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将脸转向姜凝妧的方向，一副完全信任、任君采撷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轮廓完美的侧脸上，如同上好的白玉。
姜凝妧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支细笔，有些紧张地看着云似：“姐姐，我想学昨天那种……嗯……很浓烈，带点妖异感觉的，孔雀绿和紫色混合的眼妆，还有那个金箔……是怎么贴上去的？”
云似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姜姑娘别急，我们从打底开始。”她拿起一块细腻的白色妆粉，“公子肤质极好，只需薄薄一层匀净肤色即可。重点在眼妆。”
她取出一盒翠绿和妖紫混合的膏状眼影，用一支小号的扁头刷蘸取，“姜姑娘请看，先用这翠绿打底，铺满整个眼窝，范围可以稍大些……”她一边说，一边在萧翊珩的眼皮上示范，动作轻柔而精准。
姜凝妧看得认真，也拿起工具，学着云似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在萧翊珩另一只眼睛上尝试。她屏住呼吸，动作有些生涩。
“对，就是这样，由浅至深，一层一层叠加晕染开，边界要模糊自然。”云似在一旁指导，“您看，这里可以再用深一点的紫色加深眼尾，增加深邃感……”她又示范如何叠加颜色。
姜凝妧学得很快，虽然不如云似手法老练，但那份专注和用心弥补了技巧的生疏。她小心翼翼地蘸取颜料，轻轻在萧翊珩的眼尾涂抹、晕开。
“呀，这里下手有点重了……”姜妧小声惊呼，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一小块过深的色块。
“没关系，”云似笑着安慰，拿起一支干净的晕染刷，“用这个轻轻扫开就好。姜姑娘很有天赋，手很稳呢。”
她指着萧翊珩的眼头，“这里，可以用一点点金色提亮，增加神采。还有下眼睑，也要带过，用浅紫色晕染……”
萧翊珩闭着眼睛，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自己的皮肤，能听到她紧张而轻柔的呼吸声，还有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带来的细微痒意。他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
“阿珩，痒吗？”姜凝妧注意到了，小声问。
“还好。”萧翊珩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不许睁眼！”姜凝妧立刻命令道，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赶紧补充，“快了快了！最后一点！”她拿起装着金箔片的小盒子和特制的胶水，“这个……怎么贴？”
云似接过工具：“这个需要技巧，我来示范。”她用小镊子夹起一片极其轻薄、边缘不规则的金箔，用极细的笔蘸取一点点胶水，点在萧翊珩眼尾拉长的眼线末端，“
贴在这里，像泪滴，也像星光，点睛之笔。”她动作轻盈，金箔瞬间服帖。
姜凝妧看得跃跃欲试，学着云似的动作，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将一片小小的金箔贴在了自己画的那只眼睛的眼尾下方。贴好后，她长长舒了口气，小脸上满是成就感。
“真聪明，姜姑娘！您学得真快！”云似由衷地赞叹，看着萧翊珩那张脸在两人手下逐渐显现出妖异瑰丽的雏形，“您笔下的人儿，也是真的美。”她看着闭目端坐的萧翊珩，由衷感叹。
姜凝妧立刻骄傲地扬起小脸：“那是当然！”她的阿珩，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看！
这时，云似看了看旁边的水漏，对姜妧道：“姜姑娘，您先继续画着，奴婢去后厨看看给主人备的点心好了没有。”她行了一礼，悄然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闭目的萧翊珩和专注画妆的姜凝妧。
姜凝妧正在调一种更深的紫色，准备加深眼窝轮廓。她一边调色，一边看着萧翊珩安静俊美的脸，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凑近，小声说：“阿珩，我想喝水……你不许睁眼哦！”
她其实并不渴，只是想找个借口暂时离开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萧翊珩嘴角微微上扬：“嗯。”
姜凝妧刚放下调色盘，转身想去倒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萧翊珩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
“哈！我就知道你要偷看！”姜凝妧立刻转身，叉着腰，佯装生气地瞪着他，“阿珩！你不相信我！”
萧翊珩被抓包，索性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紫眸因为闭目养神而显得更加清亮，此刻带着一丝被抓到小把戏的窘迫和无辜，看向气鼓鼓的姜凝妧。
他眼中带着笑意，声音低沉而温柔：“不是。我只是……”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迎向她，“好奇我的妧妧，把我化成了什么模样。”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旁边妆台上那面打磨光亮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半成品的脸。
一只眼睛是云似画的，浓淡相宜，翠绿妖紫层层叠染，眼尾金箔点缀，妖异而华丽。另一只眼睛是姜凝妧的手笔，虽然颜色晕染稍显生涩，边界处理不如云似自然，甚至有一小块颜色略深，眼尾下方贴的金箔位置也稍偏，带着点稚拙的痕迹，却透着一股鲜活生动的气息。
两边不对称的妆容，在萧翊珩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上，非但不显怪异，反而碰撞出一种奇异而惊心动魄的美感——一半是成熟的妖冶，一半是生涩的惊艳，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美玉与天然去雕饰的璞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阿珩……”姜凝妧也看到了镜中的景象，一时忘了生气，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惊艳和一丝忐忑，“我画的这边……好看吗？”
萧翊珩的目光从镜中收回，深深地落在姜妧写满期待和紧张的小脸上。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鼻尖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翠绿色妆粉，动作轻柔而珍视。
他那双被描绘得妖异瑰丽的紫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盛满了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和纵容。
“好看。”他低声说，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只要是我的妧妧画的，都好看。”
他微微倾身，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浓烈的眼妆近在咫尺，妖异得惊心动魄，可他眼中那份纯粹的爱意和包容，却比任何妆容都更耀眼。我的妧妧开心，”
他轻声呢喃，如同最动听的情话，“才是最重要的。”姜凝妧的心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和满足填满，所有的不安和忐忑都烟消云散。她看着眼前这张融合了她稚拙笔触与妖异之美的脸，只觉得她的阿珩，无论何种模样，都让她爱到骨子里。
她踮起脚尖，在那涂着正红、饱满诱人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那我们继续！我要把这边画得更好看！”她重新拿起画笔，眼中燃烧着斗志和幸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