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防大学机甲战斗系的地下深层训练场——“铁砧”,如同其名,永远回荡着金属撞击的轰鸣、引擎的嘶吼和肉体极限对抗的喘息。空气里混杂着汗水、臭氧和特种润滑剂的味道,沉重而灼热。
当陈胜领着赵可儿出现在入口时,巨大的声浪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一道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带着惊愕、审视,还有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同情、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赵大勇的名字和他牺牲的惨烈,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每一个“镇海”队员的心头。而此刻,他唯一的妹妹,一个看起来如此单薄、狼狈的女孩,竟以这种突兀的方式闯入了这片钢铁与火焰的熔炉。
陈胜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向训练场边缘的装备处。赵可儿低着头,紧紧跟在他身后,宽大的新兵作训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额角的淤青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她努力挺直背脊,却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很快,训练场恢复了它固有的节奏。沉重的撞击声,高频引擎的尖啸,教官严厉的呵斥再次充斥空间。然而,赵可儿所在的基础反应训练区,却渐渐成为了一个无声的漩涡中心。
她的训练方式,近乎自毁。
基础神经反射训练舱内,设定的反应速度阈值被调到了系统允许的极限。虚拟的攻击轨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其他新学员早已被这种强度折磨得手忙脚乱,失误频频,甚至有人因神经过载而发出痛苦的闷哼。
赵可儿却像一尊没有痛觉的雕塑。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角、鬓边疯狂涌出,迅速浸透了作训服的后背。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血印。每一次虚拟攻击的“命中”,都意味着一次足以让常人龇牙咧嘴的神经电流惩罚。她的身体在舱内随着攻击轨迹而剧烈地、不自然地扭动、闪避,动作因为过度压榨身体潜能而变得僵硬变形,甚至有些踉跄。
但她一声不吭。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狂闪的攻击光点,瞳孔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专注和燃烧的执念。每一次失误带来的惩罚电流,都只是让她咬紧牙关的动作更用力一分,闪避的下一次动作更加拼命、更加不计后果。仿佛那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而只是一件需要被彻底锤炼、直到符合复仇标准的工具。
负责基础训练的教官皱紧了眉头,几次想开口叫停这明显超出安全阈值的自虐行为,但目光触及不远处陈胜冰冷沉默的身影,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周围的学员更是下意识地远离她那个训练舱,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时间在枯燥而残酷的重复中流逝。规定的训练时间早已结束,大部分学员都已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空旷的训练区内,只剩下几个训练舱还在运行。
赵可儿所在的舱门终于滑开。她几乎是爬着出来的,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在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身体因为脱力和残余的神经电流而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臂却颤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成功。
就在这时,一瓶拧开了盖子的能量补充剂递到了她面前。
赵可儿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张英气逼人却带着复杂神色的脸——李玉凰。她穿着合身的作训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眼神锐利如刀,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喝掉。”李玉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陈胜哥让我盯着你。训练不要命,也得留着命去报仇。”
她的目光扫过赵可儿额角未消的淤青和嘴角干涸的血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哥是条汉子,别让他在地下觉得他妹妹是个只会把自己折腾废的蠢货。”
赵可儿喘息着,看着李玉凰手中的能量剂,又看向对方眼中那并非怜悯、而是同为战士的某种理解与告诫。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依旧颤抖的手,接过瓶子,仰头将微甜的冰凉液体大口灌了下去。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谢谢…凰姐。”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李玉凰没应声,只是在她身边蹲下,检查了一下她明显拉伤的手臂肌肉和颤抖的双腿。“基础反应不是你这么练的。蛮力只会把自己提前报废。” 她站起身,朝旁边的神经协调训练区偏了偏头,“跟我过来。从最基础的‘星火’引导感知开始。你哥能扛过去的路,你也得一步步踩出来。”
赵可儿看着李玉凰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依旧颤抖的指尖。她没有去握那只手,而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撑住地面,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自己站了起来。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她看着李玉凰,眼神里的疯狂执念并未消退,却多了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寻求方向的茫然。
“我…能行。” 她嘶哑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玉凰看着女孩眼中那与赵大勇如出一辙的倔强,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训练区深处走去。
“跟上。”
赵可儿深吸一口气,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顿,却异常坚定地跟上了李玉凰的背影。她的身影在巨大空旷的训练场内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透着一股百折不挠的韧劲,仿佛一颗被投入熔炉、正经历着最痛苦锻造的顽铁。
复仇的火焰在她眼底无声燃烧,照亮了这条注定布满荆棘的血色征途,也给大夏未来增添了一个堪比李玉凰的狂暴战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