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圈一圈的烟蒂,杨爱国,轧钢厂的一把手,此刻正烦躁地踱着步。
“他妈的!”杨厂长低声咒骂一句,狠狠嘬口烟,又重重吐出。
为了那个保卫科科长的位置,他杨爱国和副厂长老李,李怀德,这两个月明里暗里,使多少绊子,费多少唾沫,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娘。
眼瞅着自己这边胜算大些,怎么就……空降了?
“空降?”杨厂长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哪儿来的神仙,能让上面这么点头?”
他想起前几天跟李怀德在会议室里,就差拍桌子动手。
李怀德那张黑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唾沫星子喷他一脸。
现在倒好,两人争个寂寞。
“不行!”杨厂长把烟蒂摁进烟灰缸,“这人,不管是谁,都得是我的人!”
他得想想办法。
请客吃饭?送点土特产?还是……先摸摸底细?
对,先摸底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杨厂长希望这新来的科长,可别是个愣头青,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副厂长李怀德的办公室里,气氛同样凝重。
李怀德黑着脸。
“杨爱国那个老狐狸!”李怀德咬牙切齿,“跟我斗?现在好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李怀德为这个保卫科科长,下多少工夫?
送出去多少礼?赔多少笑脸?
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面这是什么意思?”李怀德抬头看着天花板思索,“敲打我们?还是真有什么背景通天的人物?”
他想起杨爱国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老东西,肯定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现在,估计也正抓耳挠腮呢。
“哼,杨爱国能想到的,我李怀德能想不到?”李怀德冷笑一声。
这新来的科长,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脾气秉性如何?有什么爱好?这些都得弄清楚。
“拉拢,必须拉拢!”李怀德决定,“不能让杨爱国那老东西占先机!”
他寻思着,是不是该让老婆去供销社弄点紧俏货,或者,找个由头,请新科长家里坐坐?
这年头,谁不喜欢听点好话,收点实惠?
李怀德也是希望这新来的科长,最好是个识时务的。
不然,他李怀德也不是吃素的。
轧钢厂这潭水,深着呢!
他得先派人去打探打探,这新科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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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厂长掐了烟,拿起桌上的红头文件,又看一遍那任命通知。
“张西范……”他念叨着这个名字,“听着耳生啊。总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他拿起电话,拨个内线:“小张,去人事科,把新任保卫科周科长的档案给我调过来。对,现在就要。”
放下电话,杨厂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厂区里忙碌的景象。
这轧钢厂,是他杨爱国的地盘,谁来都得守他的规矩。
李怀德那边也没闲着。
他叫来自己的心腹,一个车间主任。“老王,你去打听打听,新来的那个保卫科周科长,什么来路?越详细越好。记住,别让人看出是我让你打听的。”
“明白,李副厂长。”老王点头哈腰地出去。
李怀德眯着眼,手指在桌上画着圈。
他仿佛已经看到,杨爱国那张因为计划落空而扭曲的脸。
“张西范是吧?”李怀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倒要看看,你这过江龙,能不能斗得过我们这些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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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西范穿着那身崭新的干部服,拎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出现在轧钢厂大门口。
“同志,我找一下厂领导,我是新来报到的保卫科科长,张西范。”他对门口警卫室的保卫干事说道。
话音刚落,旁边就快步走过来一个人,正是李怀德的心腹王主任。
老王脸上洋溢着笑容。
“哎呀,是张科长吧?可算是把您盼来!”老王一把拉住张西范的手,“我们李副厂长特意嘱咐我在这儿等您呢,快,楼上请,李副厂长办公室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张西范任由老王“挟持”着往办公楼走。
他知道这轧钢厂的水深的很,刚进大门就有专人“恭候”,这李副厂长的消息够灵通的。
李怀德办公室里,暖瓶里的开水刚灌满,茶叶是托人从南方弄来的“雨前龙井”,轻易不示人。
“张科长,年轻有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李怀德亲自给张西范倒上茶,又麻利地递上一根“大生产”,
“以后在轧钢厂,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老李。咱们厂子大,人多事杂,保卫科的工作尤其重要,责任重大啊!你尽管放手去干,我李怀德全力支持你!”
张西范双手接过茶杯,才缓缓开口:“谢谢李副厂长抬爱。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正需要您这样的老领导多多指点。我听说咱们厂南边靠近废料场的那片区域,安保措施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不知道李副厂长对这块有什么指示?”
李怀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里暗骂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哪有刚见面就谈具体工作的?
但他面上不显,哈哈一笑:“哎呀,西范同志真是心系工作啊!南边那块确实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回头我让老王把相关材料给你送过去。你放心,有我在,这些问题都会逐步解决的!”
他眼珠一转,又开始东拉西扯,从厂里的生产指标说到食堂的伙食改善,试图摸清张西范的底细和偏好。
张西范只是含笑听着,偶尔点头。
一番“热情洋溢”却暗藏机锋的谈话后,张西范起身:“多谢李副厂长的茶和指点,我刚来,还得去杨厂长那里报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