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马车。这并非他初次踏入宫廷,却是第一次在宵禁之后,应师父之召匆忙入宫。
当他赶到师父府邸时,师父神色凝重,未作任何解释,便一把将他拽上马车。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车厢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淡满心疑惑,却也只能默默等待。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林淡掀开厚重的车帘,刺骨的寒意瞬间将他包围。鹅毛般的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洁白的雪铺满了大地,映得那朱红的宫墙愈发鲜艳刺目,仿佛凝固的血色。
眼前,高耸的宫墙直插云霄,宫墙上高悬的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摇晃,洒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晕。两排带刀的禁卫军身披银色甲胄,如雕像般肃立在道路两旁,他们手持长枪,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冰冷的气息与这寒夜融为一体,令人不寒而栗。
望着这肃穆而又略显诡异的景象,林淡脑海中竟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误闯天家”的bgm,这荒诞的念头让他险些笑出声来。他连忙摇摇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整理了一下衣袍,跟在师父身后,再次踏入那神秘而威严的紫宸宫。
一踏入紫宸宫,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火盆中跳跃的火苗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通红。
皇上正与沈景明对坐在棋盘前,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局势似乎正处于胶着状态。忠顺王爷则慵懒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茶香袅袅升腾。萧承煊正蹲在角落里,兴致勃勃地逗弄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那鹦鹉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执金卫副指挥使安答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
众人见林淡师徒二人进门,动作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投向他们,陈敬庭和林淡师徒二人,赶紧恭敬地行礼问安。皇上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暂停了棋局。他神色严肃,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沉声道:“今日将你们叫来,是有件事要交代。”
众人一听这话,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凝神地等着皇上吩咐。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与威严:“今日朕收到了两份奏折。一份是漕运总督上奏,称今冬的最后一次转运盐船触礁沉没。船上的数十名漕工无一生还,更糟糕的是,三十石盐也尽数沉入河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另一份是淮安知府上奏,说漕运官竟畏罪自缢身亡。如此蹊跷之事,背后定有隐情。朕和忠顺王爷商议过后,决定一明一暗两条路同时展开调查。暗线嘛……”皇上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淡和沈景明身上,“忠顺王爷推举了林卿、沈卿两位。”
忠顺王爷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斜睨了一眼自家皇兄。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两个人选明明是皇上早就敲定的,自己根本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所谓的“商议”,根本就不存在。
林淡原本就为家中之事忧心忡忡,此刻听说能参与这桩漕运疑案的调查,心中竟涌起一丝期待与兴奋。
然而,当他回想起上次骑马长途跋涉去扬州时的艰辛与狼狈,那好不容易升起的喜悦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沈景明,心中暗自思忖:不知道这次,这位沈兄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再次成为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鹤岚。\"
忠顺王爷拱手道,\"臣在。\"低沉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
林淡垂眸盯着青砖,心中却忽觉这个被书中写作\"极好男风\"的闲散王爷,居然有这么个孤高清雅的名字。
\"淮安一案迫在眉睫。\"皇上摩挲着棋子,\"朕封尔为巡南御史兼漕运总督,奉旨钦差,整饬吏治,彻查此案。\"
话音落,殿内空气骤然凝重,众人皆知这看似风光的差事,实则是要在漕运贪腐的泥潭里搅动风云。
忠顺王爷抬手虚按:\"臣领旨。\"
“安答。”皇上又唤。
执金卫副指挥使跨步上前,玄色劲装下摆带起一阵风,\"臣在!\"
\"此去淮安,朕封尔为巡南指挥使。一行人的安危,就都着落在你身上了。\"皇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安答腰间的鎏金腰牌,那是执金卫最高级别的象征。
安答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臣领旨!必不负皇恩!\"
皇上一一册封了几人,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林淡随着众人出殿,忽听忠顺王爷漫不经心地开口:\"林大人、沈大人留步。本王王府新得了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不若移步小酌几杯?\"
林淡与沈景明对视一眼。忠顺王爷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他们,袖口间若有似无的龙涎香萦绕——这位闲散王爷突然留客,怕不只是饮酒这么简单。
林淡看了眼师父陈敬庭,见他没有阻拦之意,便随着忠顺王爷去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