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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泗水之畔的篝火映红刘备甲胄。简雍捧着陶碗过来,碗底沉着半块发硬的麦饼:“使君,甄家车队已过彭城,车辙印里混着硫磺粉末。”刘备用断鞭拨弄篝火,火星溅在虎符铭文上,显出血色暗纹——正是徐州地形图。阿蝉的琵琶声突然转急,弦线绷出裂帛之音。

“报!”斥候滚鞍落马,呈上染血的羽檄,“徐州治中陈宫率部屯驻萧县,言称‘为讨董先锋’,但沿途砍伐桑树制弩,似有防备我军之意。”关羽的长髯在风中颤动:“陶恭祖病重,徐州无主,此乃荀彧所言‘天赐之隙’,却为何陈宫……”话未说完,张飞已踢翻铜盆:“管他娘的!徐州牧位子空着,咱大哥仁德,不取便宜了曹阿瞒?”

阿蝉的指尖在琴弦上连点七下,奏出《折杨柳》的变调——这是徐州童谣的暗码。刘备忽然想起陶谦曾送他的徐州地图,边缘空白处有用雌黄写的“桑木弩藏于彭城仓库”。他解下腰间狼头令牌,见背面“安汉”二字竟与陶谦笔迹吻合。

“翼德,你率两百轻骑先行探路,切记勿扰桑田。”刘备将虎符按在地图“彭城”方位,抬头时望见北方天际客星犯紫微,“云长,你护送玉玺与百姓走泗水古道,若遇陈宫军,便出示陶使君旧部腰牌。”他转身望向阿蝉,后者正用盲眼“凝视”星象:“阿蝉,你随我走陆路,顺道探访下邳的紫虚上人。”

子时初,下邳紫虚观。观主的青铜镜映出刘备面容,镜中却浮着三张重叠的脸——袁术的癫狂、董卓的阴鸷、自己的疲惫。紫虚上人拨弄龟甲:“使君可知,徐州为何多桑?昔年张角‘苍天已死’的谶语,正是用桑皮纸所书。”阿蝉的琴弦忽然卡住,她摸到案几上的《遁甲天书》残页,纸角有焦痕如展翅玄鸟。

“上人是说,徐州桑木与太平道余党有关?”刘备按住案上震动的《阴符》,帛书“斩北斗七星”旁竟渗出新字:“桑弧蓬矢,以威天下”。紫虚上人指向铜镜:“客星犯紫微,必有刀兵起于萧墙。使君看这镜中第三张脸……”话音未落,观外突然传来桑木断裂声,数十支弩箭穿透窗纸,箭头绑着燃烧的麻布。

阿蝉旋身护在刘备身前,琴弦扫落弩箭,却见箭杆刻着“陈”字。张飞的怒吼从观外传来:“大哥小心!陈宫那厮带了三千丹阳兵!”刘备扯过紫虚上人的道袍,见内衬绣着北斗第七星“摇光”——与袁术玉佩纹路相同。阿蝉的指尖在他手臂轻敲:“使君,观后有地道,砖缝里有萤火虫荧光粉。”

地道尽头是废弃的桑蚕窖,腐叶下埋着半幅帛书,字迹被蚕蛀成断续的“黄天当立……徐州粮道……”刘备刚要细辨,阿蝉忽然按住他手背:“有人用摩斯密码敲击顶板——是糜竺的暗号。”上方传来瓮声:“使君,陶使君已薨,临终前焚毁‘徐州牧印’,嘱我等迎使君入城主政。”

寅时正,徐州城下。陈宫的火把将护城河染成血色,其身后的桑木弩阵如刺猬般森然。刘备勒马横枪,却见城门忽然洞开,糜竺扶着陶谦棺椁走出,棺木上覆盖的不是徐州牧旌旗,而是黄巾军的“天公将军”旧旗。阿蝉的琵琶弹出《薤露行》,弦线震颤间,城楼上“替天行道”的旧幡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刘使君果然来了。”陈宫的弩箭指向刘备咽喉,“陶使君临终前告诉我,当年你在平原县私放太平道遗孤,如今又私藏传国玉玺——你究竟是汉臣,还是黄天余孽?”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横在刘备身前:“陈宫小儿!陶使君遗命在此,你敢抗命?”

刘备举手示意息怒,取出陶谦赠予的青铜蚕纹佩:“公台可知,徐州桑田为何十年不生虫?因陶使君每年用《齐民要术》配药治虫,却对外宣称‘天佑徐州’。”他望向城头黄巾军旧幡,“当年我放的不是太平道,是徐州百姓的生路——就像你暗中改了桑木弩的机关,让它只能射断弓弦,不能杀人。”

陈宫瞳孔骤缩,手弩“当啷”落地。阿蝉的琴弦突然奏出《广陵散》变调,这是徐州铁匠行会的密曲。糜竺趁机掀开棺椁,陶谦手中紧攥的不是印绶,而是张角的“天地人”三卷《太平要术》残页,页角染着紫虚上人观中同款萤火虫荧光粉。

“陶使君临终说,徐州需要的不是牧守,是能让桑蚕吐丝、百姓吃饱的人。”糜竺跪地呈上徐州户籍册,册首贴着黄巾军余部的“归农证”,“这十年,我们用太平道的‘均田法’种桑,用朝廷的‘常平仓’赈灾,才有了今日‘桑麻百里’的盛景。”

刘备抚摸着户籍册上“刘”姓农户的红指印,忽然想起寿春百姓跪拜玉玺时,那个抱着饿毙孩童的妇人。他解下传国玉玺,放在陶谦棺木上:“此玺可证天命,却证不得民心。”转身对陈宫伸出手,“公台可愿与我共种徐州桑,让这‘黄天当立’的谶语,变成‘天下仓廪实’的民谣?”

东方既白时,刘备率军入城。城头的黄巾军旧幡被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绣着“仁义”二字的青旗。阿蝉站在他身侧,琵琶中掉出半片桑树皮,上面用虫蛀痕迹写成“汉失其鹿,天下共耕之”——正是紫虚上人观中所见的残页。

卯时三刻,徐州牧府。刘备展开陶谦留下的密道图,发现地道直通城外桑田,尽头藏着数十车硫磺——与甄家车队的硫磺粉末 。阿蝉的指尖在地图上敲击:“使君,甄家的‘禅让诏’模板,或许是想借徐州‘黄天’旧部,坐实你‘谋反’的罪名。”

关羽忽然捧着军报闯入:“大哥,曹操以‘讨逆’为名,率五万青州兵向徐州杀来!”刘备望着案头新收的桑蚕茧,茧壳上竟映出客星南移的光影。他拿起卢植的竹鞭断节,与陶谦的蚕纹佩相击,发出清越之声——如桑木遇雨,如铁剑开锋。

阿蝉轻抚琵琶,这次奏的是《将军令》与《田园乐》的合调。刘备望向窗外初绽的桑芽,忽然想起泗水观星时未说完的话——这乱世的天命,从来不在玉玺的刻痕里,不在士族的算计里,而在每一粒入土的种子里,在每一双盼着丰收的眼睛里。

他转身对众人展眉一笑,断鞭指向北方天际:“传我将令:毁桑木弩为犁铧,开常平仓赈饥民,布告天下——徐州只种能吃的粮食,不养争权的饿狼。至于曹操……”他按住腰间虎符,“就让他看看,当‘天命’握在百姓手里时,这天下,究竟该姓刘,还是姓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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