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清道夫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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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的凄厉嘶鸣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田翠的耳膜，与心脏狂乱的鼓点共振。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被腐蚀液灼伤的皮肤和爆炸冲击的内伤，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被冰冷的消毒水气息强行压下。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幼兽，踉跄着扑入“方舟”基地b区翻涌的红光与混乱。
身后，医疗舱区域传来贺兰容华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守卫纷乱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潮水，急速逼近。
跑！不能停！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剧痛和眩晕。田翠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匕首，瞬间穿透弥漫的烟雾和闪烁的红光，死死锁定了刚才周景明身影消失的方向——靠近巨大器官陈列区入口的一条狭窄维修通道！通道上方悬挂的指示牌在警报红光中若隐若现：b7 核心维护通道 →。
b7？！那个在总部密室被数据洪流摧毁的b7？这里也有？！
一丝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脊背！贺兰容华的老巢，果然盘根错节！但此刻，这是唯一可见的生路！周景明就在那里！
田翠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那条通道没命地狂奔！脚下光滑的金属地面因远处的爆炸余波而微微震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沿途，倾倒的液氮罐体如同破碎的冰川，刺骨的寒气混合着器官防腐液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研究员看到她，发出惊恐的尖叫，却被更响亮的警报和守卫的呵斥淹没。
“拦住她！别让她进通道！”守卫的吼声近在咫尺！
田翠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追兵沉重的皮靴踏地的震动！她不敢回头，将速度催发到极限，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条越来越近的、散发着未知危险的维修通道入口，狠狠撞了过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通道门框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毫无人类情感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b区空间！
田翠的身体猛地一僵！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怖感瞬间攫住了她！仿佛赤身裸体站在聚光灯下，每一个细胞都被冰冷的视线无情解剖！
紧接着，通道入口上方，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嵌入墙壁的半球形监控探头，猛地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镜头高速旋转，精准无比地对准了田翠！一道冰冷的红色激光瞄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锁定在她因奔跑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识别：高危逃逸体 tJ-001。目标特征：女性，身高168cm，体重约52kg，右眼角下方泪痣，生命体征异常波动。通感能力：激活状态（高危胁）。指令：立即清除。”
一个毫无情绪起伏、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遍布基地的隐藏扬声器，清晰地、冰冷地回荡在警报的嘶鸣之上！
清道夫！贺兰容华启动的最终防御AI！
田翠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它锁定了自己！它要清除！
“发现目标！开火！”身后的守卫同时发出怒吼！枪栓拉动的声音如同死神的狞笑！
前有AI锁定，后有追兵枪口！
绝境！
就在激光瞄准线牢牢锁定胸口、守卫即将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田翠的医疗数据通感能力，在死亡的终极威胁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钢铁，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求生意志！不再是扫描，不再是预警！是主动的、孤注一掷的干扰！
目标：锁定她的那个AI监控探头！干扰其光学识别和激光瞄准系统！
一股无形却极其精准的精神脉冲，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那个猩红的探头！
噗嗤——！
监控探头的猩红光芒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电路烧毁的轻响！那道致命的红色激光瞄准线瞬间扭曲、溃散、消失！
守卫射出的子弹擦着田翠飞扬的发梢呼啸而过，打在通道入口的金属门框上，溅起刺眼的火花！
机会！
田翠用尽最后爆发出的力量，身体如同游鱼般猛地一矮，险之又险地钻进了那条狭窄、布满粗大线缆和管道的维修通道！身后，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通道入口，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通道内一片昏暗，只有墙壁底部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微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田翠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管壁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粗糙的病号服。刚才那一下强行干扰，几乎抽干了她最后的精神力，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暂时安全了……但“清道夫”AI的锁定绝不会停止！它只是暂时失去了一个“眼睛”！
必须找到周景明！必须离开这里！
田翠强撑着身体，扶着冰冷的管道，跌跌撞撞地向通道深处摸索。通道曲折向下，坡度陡峭。幽绿的应急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突然，前方通道拐角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
田翠的心脏猛地一跳！是周景明？！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扑了过去！
拐角后面，是一个稍显开阔的、堆满备用零件和维修工具的卧室。一个穿着深蓝色维修工制服、浑身沾满油污和血迹的身影，正蜷缩在一排巨大的备用电池组后面，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血沫。正是周景明！
“景明！”田翠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担忧，扑到他身边。
周景明猛地抬起头，看到是田翠，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但随即被更深的担忧取代。“翠！你……你怎么出来的？！贺兰敏呢？！”
“他……在‘方舟’深处……贺兰容华要他的心脏！”田翠的声音因急切和悲痛而颤抖，语速极快，“我没时间解释！贺兰容华启动了‘清道夫’AI！它在追猎我！还有守卫！”
周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清道夫’……妈的，这老东西动真格的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更多的血沫。“b区主能源管线被我炸了，但‘清道夫’有独立备用能源……它……”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嗡嗡声打断！
那声音如同密集的蜂群，冰冷而迅捷！来自通道上方！
田翠和周景明同时抬头！
只见通道顶部纵横交错的管道缝隙间，数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形如金属蜘蛛的机械体，正以惊人的速度攀爬、跳跃而来！它们复眼般的传感器闪烁着冰冷的红光，细长的机械臂末端，旋转着高速切割的圆锯和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电极！
“清道夫”的猎杀单元！
“快走！”周景明脸色剧变，猛地将田翠往凹室深处一堆沉重的工具箱后面一推！同时，他忍着剧痛，从腰间拔出一个类似信号枪的装置，对着通道上方急速逼近的机械蜘蛛群，狠狠扣动了扳机！
“咻——啪！”
不是子弹，而是一张瞬间展开、闪烁着高压电弧的金属丝网！如同捕鸟般罩向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机械蜘蛛！
“滋啦——！”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起！被网住的几只机械蜘蛛瞬间冒起青烟，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然而，更多的机械蜘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灵巧地避开电网，切割圆锯发出刺耳的尖啸，幽蓝的电弧在昏暗的通道里闪烁跳跃！
“走这边！”周景明指着凹室侧面一个被杂物半掩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风管道检修口，“快！我断后！”
“一起走！”田翠嘶喊。
“别废话！走！”周景明厉声咆哮，手中的信号枪再次发射出一张电网，暂时阻止了另一波蜘蛛！他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伤势极重。
田翠看着周景明决绝的背影，看着那如同死亡潮水般涌来的机械蜘蛛，眼中泪水混合着血水汹涌而出。她不再犹豫，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扒开杂物，像钻入蛇穴的猎物，一头扎进了那个冰冷、黑暗、散发着灰尘和铁锈味的通风管道！
身后，传来周景明压抑的痛哼、机械蜘蛛切割金属的刺耳尖啸、以及高压电流的爆鸣！还有他最后的嘶吼：“记住密钥！找到……日志加密区！阻止他！”
田翠的心脏如同被撕裂！她不敢回头，只能在黑暗的管道中拼命向前爬行！泪水模糊了视线，周景明最后的声音如同烙印，刻在她滴血的心上。
通风管道内狭窄、低矮，布满灰尘和蛛网。田翠只能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管道外隐约传来的警报、爆炸声。
母亲林曼的加密密钥，那串复杂的动态密码和吊坠纹路变体，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烁。周景明用命换来的信息：“生物密钥”在母亲体内？“方舟”的终极指令是意识上传永生？日志加密区……在哪里？！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答案！为了母亲！为了周景明！为了……生死未卜的贺兰敏！
爬！继续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田翠体力即将耗尽、意识因伤痛和缺氧而逐渐模糊时——
前方管道深处，隐约透出一片不同于应急绿光的、幽蓝色的冷光！还有……极其微弱的设备嗡鸣声？
田翠精神一振！她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片冷光爬去。
管道尽头，是一个覆盖着金属格栅的出口。田翠小心翼翼地扒开格栅边缘，向外窥视。
眼前，是一个比之前器官陈列馆更加巨大、更加令人窒息的圆形空间！空间的穹顶极高，由无数六边形的强化玻璃拼接而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深沉的、涌动着暗流的——海底？！
“方舟”基地，竟然建在深海之下！
空间的中央，并非器官罐体，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透明圆柱形容器！容器内部，并非溶液，而是充满了不断流动、闪烁着亿万数据流光芒的——纯粹的光！无数粗细不一的、散发着微光的线缆如同活物的触须，从四面八方连接着这个巨大的光柱容器，将数据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光柱容器的核心位置，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轮廓的头部位置，连接着最密集的数据流线缆！
意识上传核心？！贺兰容华的“永生”容器？！
田翠的心脏狂跳！她找到了！这就是“方舟”的终极秘密！
而在巨大光柱容器的下方基座旁，一个相对独立的控制台区域里，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花白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全神贯注地在悬浮的曲面屏幕上操作着什么。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一个进度条正在快速推进：意识映射完成度：87.3%！
贺兰容华！他正在进行意识上传！
控制台旁边，一个透明的低温卫生舱格外刺眼！维生舱里，躺着一个穿着素雅旗袍、面容安详如同沉睡的女人——林曼！她的身体被浸泡在淡蓝色的低温溶液中，无数细密的管线连接着她的头部和躯干！维生舱外壁的标签上，冰冷的文字如同判决书：
编号：Lm-000
状态：生物密钥载体
神经活性：维持中
链接协议：最高权限意识通道
母亲！她的身体……真的是钥匙！贺兰容华正在利用母亲的身体，作为他意识上传进入那个光柱容器的“生物密钥”和通道！
极致的愤怒和被亵渎的悲痛瞬间冲垮了理智！田翠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
嗡——！！！
那股熟悉的、冰冷到毫无人类情感的扫描波动，再次如同附骨之蛆般降临！瞬间锁定了田翠所在的通风管道出口！
“发现高危逃逸体 tJ-001！位置：核心意识上传区，通风管道出口。执行最高优先级清除指令！”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巨大的圆形空间内回荡！
控制台前，贺兰容华猛地转过身！他那张因意识上传进程而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老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了通风管道口田翠露出的半张脸！
“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的声音因惊怒而尖利变形！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通道入口处，沉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将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天花板的管道缝隙中，无数闪烁着红光的“清道夫”机械蜘蛛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出！它们锋利的切割圆锯和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电极，在幽蓝的数据光芒下散发着致命的寒光！
更可怕的是，空间中央那个巨大的光柱容器，似乎因为“清道夫”的激活和锁定指令，光芒变得更加刺目！核心那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竟然微微动了一下！一双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缓缓地、精准地“睁开”，冰冷地“注视”着通风管道口的田翠！
贺兰容华的意识，已经部分链接！他“看”到了她！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头顶是致命的机械蜘蛛！眼前是即将完成永生的魔鬼和沦为钥匙的母亲！
真正的绝境！
田翠趴在冰冷的通风管道口，看着下方如同神只般俯视她的光柱容器，看着贺兰容华惊怒扭曲的脸，看着如同黑色潮水般从头顶管道涌下的机械蜘蛛群……
她的指尖，深深抠进了通风管道冰冷的金属边缘。
母亲林曼的加密密钥，如同最后的火焰，在她被绝望和愤怒充斥的脑海中熊熊燃烧。
跑？
不。
这一次，是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