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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明,今年二十二岁,在镇上的汽修铺当学徒。每天和油污、扳手打交道,日子过得单调又乏味。镇上的年轻人不多,闲下来时,我们最爱凑在桥头的小卖部前吹牛,赌注从一箱啤酒到两包烟不等。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次关于旧校的赌约,会把我拖进一个再也醒不来的噩梦。

镇上的那所旧学校,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禁忌。它在镇子最东头的山坳里,红砖墙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铁制校门早就锈成了红褐色,缠绕着半人高的蒿草。大人们说,三十年前那里出过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大半个教学楼,之后就彻底废弃了。更邪门的是,每到深夜,山坳里会传来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听得人心头发紧。

\"阿明,你不是总说自己胆子大吗?\"那天傍晚,柱子叼着烟,眼神里带着挑衅,\"敢不敢去旧校待一夜?要是能待到天亮,我请你吃一个月的早餐。\"

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我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心里有点发怵,但嘴上却不肯认输:\"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栋破楼吗?别说待一夜,让我在那儿睡个安稳觉都没问题。\"

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但看着众人的目光,我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赌约。约定好第二天一早他们来接我,我回家拿了手电筒、打火机,还有一件厚外套,临出门时,我妈在厨房喊我:\"天黑了别往外跑,尤其别往东边去。\"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敢看她的眼睛。

骑着摩托车到旧校门口时,太阳刚擦着山头落下。暮色像墨汁一样在天空里晕开,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我熄了火,摩托车的引擎声消失后,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刮过荒草的\"沙沙\"声。

校门上的铁链早就断了,我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腐烂树叶的味道扑面而来。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碎石子路上布满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惨白的光洒在教学楼上,让那栋三层建筑像一头蹲伏的巨兽,沉默地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咽了口唾沫,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摇摇晃晃。教学楼的木门虚掩着,门板上布满裂纹,像一张老人的脸。推开门时,\"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屋檐下的几只蝙蝠扑棱棱飞了起来。

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像是有无数东西在这里腐烂发酵。墙壁上残留着孩子们的涂鸦,歪歪扭扭的数字和名字,在月光和手电筒的光线交织下,显得扭曲又怪异。有的地方墙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结痂的伤口。

我顺着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让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的走廊更长,两侧的教室门大多敞着,黑洞洞的门口像是一个个张开的嘴。我随便选了一间教室走进去,里面的桌椅东倒西歪,有的四条腿都不齐了,斜斜地靠在墙上。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模糊的字迹,像是算术题,又像是句子,我凑近了看,只能辨认出\"......不要开门......\"几个字,后面的被蹭得一片模糊。

墙角堆着破旧的课本,纸页早就泛黄发脆,我用脚尖踢了一下,书页簌簌地掉下来,化成碎片。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让人胸口发闷。我找了张还算完整的桌子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时间刚过十点,离天亮还有很久。

我把外套裹紧了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就是栋破楼吗?三十年没人住,有点怪声怪味很正常。柱子他们就是故意吓唬我,等明天我平安无事地出去,看他们怎么兑现承诺。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钟声突然响起。

\"当——\"

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像是从骨头缝里钻进来的。我浑身一激灵,猛地站起来,手电筒的光柱在教室里乱晃。

\"当——当——\"

钟声又响了两下,一下比一下清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这声音不是来自别处,分明就在这栋楼里!

我冲到窗边,推开积满灰尘的木窗,冷风\"呼\"地灌进来。月光下,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荒草在风中摇晃。钟声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教学楼的楼顶有个钟楼,但那钟不是在大火里烧坏了吗?镇上的老人都这么说。

\"当——\"

最后一声钟响落下,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但这寂静比刚才更让人窒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钟声消失后,悄悄睁开了眼睛。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刚才的镇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立刻转身离开这里。可一想到柱子他们明天的嘴脸,我又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不能怂,我对自己说,也许是风刮过钟楼的铁架发出的声音,是我自己吓自己。

我重新坐回桌子上,把手电筒紧紧攥在手里,光柱对着门口。眼睛瞪得发酸,却不敢闭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忍不住打盹的时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啪嗒......啪嗒......\"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旧皮鞋,在空旷的楼道里慢慢走动。鞋底摩擦着水泥地,带着一种黏滞的拖沓感。

我的汗毛一下子全竖起来了。这栋楼里除了我,不可能有别人!谁会深更半夜跑到这废弃的学校来?

脚步声在走廊里徘徊,时而远,时而近,像是在寻找什么。我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手电筒的光柱因为我的颤抖,在门口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那些涂鸦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墙上扭曲蠕动。

脚步声停在了我所在的教室门口。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门外,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静静地看着我。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着胸腔,和门外的寂静形成诡异的对比。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朝着走廊尽头移动。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但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也许是镇上的哪个捣蛋鬼,故意来吓我的?

我握紧手电筒,悄悄站起身,踮着脚走到门口,慢慢把门拉开一条缝。

走廊里空荡荡的,月光从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脚步声还在响,\"啪嗒......啪嗒......\",源头就在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上。

那扇门和其他的教室门不一样,是厚重的铁皮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但锁已经锈死了,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隙。

脚步声就是从门后传来的。

我咽了口唾沫,一步步朝着那扇门挪过去。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就发出一声呻吟,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离门越近,那股腐朽的气味就越浓,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到极致的味道。

到了门口,我停住脚步,侧耳倾听。门后除了脚步声,还隐约传来一种奇怪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墙壁,但很快又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推在了门板上。

\"吱呀——\"

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差点让我吐出来。我用手电筒往里照,发现门后是一段狭窄陡峭的楼梯,通往楼上。楼梯是水泥砌的,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看起来很久没人走过了。

脚步声就是从楼梯上方传来的,还在继续,\"啪嗒......啪嗒......\",像是在等我上去。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该追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捣蛋鬼,这地方真的有问题。

可现在回头,似乎已经晚了。那脚步声像是有某种魔力,吸引着我一步步往上走。我咬了咬牙,举起手电筒,踏上了楼梯。

楼梯年久失修,每一步都让水泥松动的碎屑掉下来,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塌掉。我扶着墙壁往上爬,墙壁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手电筒的光柱在楼梯转角晃动,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方,剩下的黑暗像潮水一样围在我身边。

爬了大概十几级台阶,终于到了楼顶。楼顶很空旷,风比楼下大得多,吹得我头发乱飘。月光皎洁,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楼顶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钟楼。钟楼不高,只有两米多,一个巨大的铁钟悬挂在里面,钟口朝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铁锈,看起来确实像被大火烧过的样子。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早就该报废的钟,刚才发出了那么清晰的钟声。

我走到钟楼前,仔细打量着那口大钟。钟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诡异的图案,扭曲缠绕,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是建校时就有的,还是后来被人刻上去的?

就在我盯着符号出神的时候,那口大钟毫无预兆地再次敲响。

\"当——\"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顶炸开,震得我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瘫倒在地。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震耳欲聋的钟声。

\"当——当——\"

钟声一下接一下地响着,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我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钟的正下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肩膀歪向一边,膝盖反向弯曲,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了四肢。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像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我。

那个身影缓缓地抬起头。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根本不是一张活人的脸,皮肤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像是被大火烧过,五官扭曲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巴。但我能感觉到,有两双空洞的、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你不该来......\"

一个沙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钟声,钻进我的耳朵里。

\"你不该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慢慢向我挪动过来。每走一步,他的关节就发出\"咔哒\"的声响,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我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跑。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楼梯就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可我却觉得隔着千山万水。

钟声还在继续,\"当——当——当——\",像是在为他的逼近伴奏。那股浓烈的腐臭和焦糊味包围了我,让我几乎窒息。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能看到他焦黑的皮肤上裂开的缝隙,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

\"他们都在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等了三十年......终于有人来了......\"

\"他们?\"我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朝我逼近。就在他伸出一只扭曲的手臂,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我以为自己会摔下楼梯,可身体却重重地撞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我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影,都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孩子,一个个身体扭曲,皮肤焦黑,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

他们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堵住了我的退路。

钟声突然停了。

楼顶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风还在吹,带着烧焦的味道,吹过我的脸颊。

那个最先出现的孩子,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脸,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我。

\"现在......你也离不开了......\"

他的声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孩子们突然一起动了起来。他们以各种诡异的姿势朝我围拢过来,喉咙里发出整齐划一的嗬嗬声。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电筒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熄灭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第二天一早,柱子他们如约来到旧校门口。阳光明媚,荒草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丝毫没有昨夜的阴森。

\"阿明!阿明!\"他们在门口喊了半天,没人回应。

\"这家伙,不会是怕了,半夜跑了吧?\"柱子挠了挠头,有点不确定。

有人提议进去看看,他们推开门,走进教学楼。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孤零零地放在中间,上面放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

\"人呢?\"

他们在楼里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直到有人抬头,看到了楼顶的钟楼。

\"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口锈迹斑斑的大钟下方,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阳光反射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们壮着胆子爬上楼顶,然后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瘫倒在地。

钟楼的铁钩上,挂着阿明的尸体。他的身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脖子被拉长了许多,脸上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而那口大钟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歪歪扭扭地写着:

\"又一个。\"

警察来了,查了很久,什么也没查出来。最后只能定性为意外死亡。

阿明的死让镇上的人更加忌讳那所旧校。再也没人敢靠近那里。

只是每到深夜,山坳里依旧会传来沉闷的钟声。

\"当——当——当——\"

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计数。

而那栋废弃的教学楼,在月光下的影子,越来越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嘴角似乎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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