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冬雪见有安景寻在,便也不再多言其他,只看着陵容,静候吩咐。
陵容对她摆了摆手,便又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很好,方才你说的话,才是太医的本分,好好管住你的嘴、你的眼睛,替本宫盯好太医院,看住后宫的动向。出去吧!”
“小臣遵命,以后必定竭力为娘娘效力!”
安景寻只觉得冷汗津津,走出了大殿之外,感受着独属于夏日的热浪席卷全身,方才陡然醒过了神来。
文嫔娘娘,出身微末,却是这样坚韧、老辣,同时却又年轻、美丽,自己只被她极致的危险而吸引,自己便以为枉借“关心”的名义僭越,想得她多一些的目光。
可自己也真是糊涂至极了,她入宫两年,便从延禧宫最微末的答应,做到如今居延禧宫主位、六皇子的生母的文嫔娘娘!
她已亭亭,无忧亦无惧,自然不需要自己这样无用无能之人的怜惜。
安景寻抬起头,大梦初醒般的一笑。
自己能做的,就是闭紧嘴,在太医院往上爬,等她需要用到自己的时间,就才能发挥更大的能力出来。
殿中。
陵容站在镜前,打算一会儿去湖山在望和敏嫔说话,顺道傍晚再同去清凉殿与皇贵妃请安。
冬雪伺候着陵容更衣,担忧道:“娘娘,奴婢觉得小安太医似乎来得太勤了些,言语间也莽撞,这样会不会不好?不怕别的,就怕旁人要兴出什么风浪来,倒是棘手呢。”
“你能瞧出来,本宫自然也能,他的确有天赋,但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不过仗着父亲安湛来混迹太医院多年,才十四岁就能进太医院历练。毛头小子一个,却也是知好色而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从仕慕君。”
陵容将云鬓轻轻整理,端正了姿容,瞧着自己的气色倒是真不大比从前好了。
“那娘娘就这样纵着他么?”
“自然不,本宫今日就是让他知道,他是仕,本宫是君,而非他知好色,本宫就是少艾。本宫不是神仙,无法强行断绝一个人的心思,但叫他揣死了这心,成为本宫的死士,未尝不好。”
说到这,陵容的眼神忽然又冷了下来,连唇畔的笑意亦是可怖。
“若是这一次,他不明白本宫的话,那安家父子便皆是弃子。”
深宫之中,自己从不需会拖累自己的感情,若有因小失大的可能,那就只有掐灭死,所以自然,也不会像甄嬛一样用感情绑架住温实初。
自己求利,也只给得起旁人利的时候,就不该掺杂别的。
冬雪想了想,微微而笑。
“娘娘,何须看他接下来如何?既然您是‘君’,那终于您的‘士’只有越多越好。”
陵容转过脸看她,主仆二人心照不宣,便轻轻抬手一点她的鼻尖。
“冬雪,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走吧,去瞧瞧敏嫔究竟吃什么药呢。”
这个卫临,上一世的温实初的徒弟,当年温实初是太医院最春风得意的太医,这一世,便是宋寿遥。
一进在望殿,陵容便敏锐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气,还被燃香的气味给掩盖,果然应了安景寻那句话,敏嫔正在吃什么不希望被人知道的药。
敏嫔也正准备出去,见陵容笑道:“我倒是正要去找妹妹,没想到妹妹还先过来了!”
如此,只得状若无察觉什么,陵容和她暂且坐下,先问章弥的事。
“皇贵妃何须做这功夫?如今乌拉那拉氏不得废弃已经是板上钉钉,皇上对太后也已经是几乎不闻不问,后宫嫔妃更无一人愿意去侍疾。如此,惠嫔又能如何呢?”
曹琴默颔首微笑:“妹妹也知道,如今后宫里就属莞贵人最得宠,前番乌拉那拉氏的罪行披露,殿前她一番话,摆明了说不杀方佳氏这个喽啰,要杀乌拉那拉氏元凶。妹妹细想,惠嫔当初和莞贵人分道扬镳,大半可不就是为着这乌拉那拉氏么?”
看来,饶是年世兰和曹琴默都低估了沈眉庄对甄嬛心灰意冷的程度,更不了解沈氏的个性。
陵容道:“所以,皇贵妃是怕乌拉那拉氏一倒,这姐妹俩就又重归于好,想起旧日里和皇贵妃的恩怨,把矛头对准自己?只是,皇贵妃如此为惠嫔费心调查七阿哥死因,何惧对方不念这恩情呢?”
敏嫔摇着葡萄云纹图案的团扇,轻轻一笑。
“皇贵妃素来相信,宫中无姐妹,只有算计与利用,就算她们二人不能和好,怕也是要为了除掉第二大敌暂时联手的。毕竟,年氏曾推惠嫔入水,险些丧命,对莞贵人亦是多次下死手的。”
宫中无姐妹,陵容心中喃喃念了一句,随即也笑了。
“如此,皇贵妃把这消息告诉惠嫔,就能再卖对方一个好,无论惠嫔闹了,就要失宠,不闹,心里也憋着根刺,怎么也和甄嬛不能真的同心呢。”
“的确如此。”
这话说罢,总归不碍着陵容与曹琴默的事,便也不多说旁的。
曹琴默便又叹道:“只是近来莞贵人得宠越盛,令人心惊,上个月我只见过皇上一次,妹妹怕是也不常见皇上吧?不光她得宠得以干政,他父亲也是明贬暗升了。”
原来甄嬛干政之事早已经是后宫人尽皆知的事了,陵容发出一声冷笑来。
“近来,妹妹也只见过皇上两次,只是如今皇上如此抬举甄家和富察氏,却以让皇贵妃养身子为由不加亲近,想想近来外头的流言,和这次反常地来圆明园。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呢?”
敏嫔摇扇子的手一顿,登时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怕是要动手了。”
见她能看破这一层,陵容更是暗自心惊,这样聪慧的女子,为何最后会非要谏言皇帝杀死年氏,自寻死路?
真是怪了。
“那姐姐可想好,如何脱身呢?将来皇贵妃不得不倒,否则,就难有我们出头之日。只是若是倒了,只怕牵连自身呢。”
曹琴默笑得意味深长:“妹妹放心,丽贵人那,我已经着手打点,若真有年氏倒台的那一日,绝不会牵连你我。”
见她如此笃定,陵容暗想怕是要让丽贵人做这个反水的出头鸟,也就是如今的浣碧之于皇后,好一个无辜的人!
“我信姐姐。”
当下便也不说自己原本的计划,只和她扯了几句闲话,便故作看着曹琴默的脸色,笑了起来。
“姐姐的气色瞧着比从前好多了,倒是妹妹我,这几日总被太医说没能好好保养,接下来怕又是要日日吃苦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