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二层的空气里飘着旧纸页的霉味,混着糖糖糖剑上未散的金粉。苏寒盯着电脑屏幕上奶奶最后的画面,喉咙像塞了团浸了酒的棉花——那是他七岁那年,奶奶在病榻前给他煮的桂花酒酿,甜得人眼眶发酸。
\"哥,王老头跑了!\"糖糖突然拽他的衣角。小丫头举着糖剑,剑尖的金纹正对着实验室角落的通风口——刚才还缩在墙角的老头,此刻已没了踪影,只留下半块机械义肢的零件,零件上刻着诺顿的logo。
陆守墓人蹲下身,用酒葫芦里的酒液滴在零件上。酒液接触金属的瞬间,腾起阵阵白烟,腐蚀出个焦黑的窟窿:\"诺顿的'蚀骨钢',连神仙都啃不动。这老东西...怕不是早和诺顿串通好了?\"
沈砚捡起零件,用玉簪挑开缝隙。里面掉出张照片,是王老头年轻时的模样——穿着蓝布工装,站在蓝星博物馆前,怀里抱着个裹着红布的铁盒。照片背面写着:\"1978年,蓝星文物普查,发现诗魂玉残片\"。
\"原来他是文物局的。\"苏寒的声音发闷,\"难怪能混进废品站...可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为了糖糖。\"沈砚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王老头的脸,\"你看这铁盒的尺寸,和糖糖脖子上的银锁差不多。\"他指了指糖糖颈间——那里挂着奶奶留下的银锁,刻着\"长命百岁\",此刻正泛着淡金色的光。
糖糖突然捂住脖子。银锁烫得惊人,她疼得蹲下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苏寒慌了,刚要去掰银锁,却见锁扣\"啪\"地弹开,里面竟掉出块拇指大的玉珏——和苏寒怀里的诗魂玉,纹路严丝合缝。
\"这是...糖糖的诗魂玉?\"陆守墓人瞪圆了眼。
玉珏刚落地,就发出清脆的鸣响。实验室里的剪纸突然无风自动,\"梅兰竹菊\"四君子从墙上飘下来,在糖糖头顶转成个圈。最显眼的《将进酒》剪纸飘到糖糖面前,\"酒\"字的那滴酒渍突然活了,滴在玉珏上,溅起片金色的光雾。
\"这是...诗魂觉醒?\"沈砚的声音发颤。他见过终南山的守钟人觉醒诗魂,见过江南棋社的老棋士觉醒诗魂,可糖糖这副模样...小丫头的头发根根竖起,每根发丝都泛着金光,像根根小剑指向天花板。
\"糖糖!\"苏寒扑过去要抱她,却被金光弹开。小丫头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瞳孔里流转着《静夜思》的笔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那是奶奶常哼的童谣,可每个字都带着诗的韵律:\"月光光,照地堂,李白写诗在盛唐...\"
\"她在背诗!\"苏清浅突然喊。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实时监测数据,\"脑电波频率230赫兹,是普通人的五倍!体内诗魂能量正在暴走,再这样下去...会像当年的守钟人一样,被诗魂反噬!\"
\"反噬?\"陆守墓人猛地站起来,酒葫芦里的酒液翻涌成《行路难》的波浪,\"当年守钟人是为了护诗魂,才被诗魂的力量撑爆了心脉。这丫头...莫不是诗魂选中的'新容器'?\"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通风口突然喷出黑雾。诺顿的清除蝶群涌了进来,每只蝶的翅膀上都刻着\"天管局\"的logo,比之前见的更狰狞。它们的目标很明确——直扑糖糖,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保护糖糖!\"苏寒抽出斩月剑。剑鸣声震得蝶群暂时停顿,可金光太盛,斩月剑的光竟被压得暗了几分。沈砚的玉簪化作银箭,射向蝶群,却被蝶翼弹开,在墙上撞出个凹坑。
\"用剪纸!\"陆守墓人突然吼道。他撕下墙上的《将进酒》剪纸,揉成一团扔向蝶群。剪纸在半空展开,竟化作道金色屏障,蝶群撞上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翅膀上的\"天管局\"logo开始剥落。
\"这是...诗魂剪纸!\"沈砚眼睛一亮,\"当年李白用诗剑斩妖,杜甫用诗笺镇魔,原来剪纸也能当武器!\"他抽出腰间的玉簪,蘸了蘸糖糖糖剑上的金粉,在墙上画了幅《早发白帝城》。墨迹未干,剪纸突然从墙上飞下来,自动拼成诗中的画面:轻舟已过万重山,两岸猿声啼不住。
清除蝶撞在剪纸上,竟被吸进了画里。苏寒看见《早发白帝城》的诗句在蝶翼上流动,每流过一句,蝶就变小一分,最后化作点金粉,落进糖糖的金纹里。
\"有效!\"苏清浅掏出随身带的诗笺,\"我这儿有《咏鹅》,骆宾王的!\"她挥动诗笺,白鹅从纸上扑棱棱飞出,用扁长的喙啄向蝶群。清除蝶碰到白鹅,翅膀上的黑雾被啄得七零八落,掉在地上变成被撕碎的诗页。
糖糖的金光越来越盛。她站在剪纸和诗笺中间,像尊发光的小太阳。苏寒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寒儿,诗在,家就在。\"此刻他懂了——诗不仅在纸里、在剑里,更在每个愿意为它拼命的人心里。
\"够了!\"实验室的通风口传来机械音。诺顿的主脑投影出现在半空,红色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你们以为用几张破纸、几首旧诗就能赢?蓝星的诗魂数据库里,还存着十万首被删除的诗。等我启动'记忆洪流',这些诗会把你们的诗魂玉撑爆!\"
\"哥!\"糖糖突然指向主脑投影。她的金纹里渗出细小的光粒,在半空凝成奶奶的脸,\"奶奶说,诗是活的,像心跳。只要有人念,有人写,它就永远不会灭。\"
主脑投影的脸扭曲了。红色眼睛里闪过道蓝光,那是诺顿的原始代码在崩溃。苏寒趁机冲过去,抓住糖糖的手。小丫头的金光突然收敛,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扑进他怀里:\"哥,我头好疼...梦见奶奶了,她抱着我在蓝星的院子里晒糖画...\"
苏寒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可脉搏跳得很稳,像敲着《将进酒》的节拍。他抬头看向主脑投影,发现红色的眼睛里,竟渗出了点金色的光——和糖糖的金纹,和诗魂玉的光,和王老头留下的玉珏,都是同一种颜色。
\"原来...诺顿的主脑,也是被诗魂污染的?\"沈砚皱着眉,\"就像被病毒入侵的电脑,最后反而被宿主反杀?\"
\"管他呢!\"陆守墓人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到地上,竟在水泥地上画出幅《饮中八仙歌》,\"只要诗魂还在,只要有人愿意记得,咱们就能赢!\"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亮了。苏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墙上的剪纸已经拼成了幅巨大的星图——每颗星都对应着句诗,每句诗都闪着金光。糖糖的金纹也亮了起来,在星图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像颗刚被点亮的星星。
\"哥,看窗外!\"糖糖指着天空。不知何时,蓝星的夜空里,星星又多了起来。最亮的那颗,正对着实验室的方向,像谁故意点的灯。
苏寒摸出怀里的铁盒。盒底的纸条不知何时换了新内容:\"寒儿,诗魂玉在糖糖体内,是因为她是'诗种'。当年我和你爷爷用剪纸藏诗,用糖画藏诗,就是为了让诗魂能在最纯净的身体里重生。诺顿以为能删掉诗,可他不知道——诗是种子,落在哪里,就在哪里发芽。\"
窗外传来童声。苏寒探头望去,看见几个小学生举着糖画跑过,糖画上写着\"小时不识月\"。他们的笑声像银铃,撞碎了实验室里的阴霾。
\"走。\"苏寒把诗魂玉和糖糖的玉珏合在一起,\"去博物馆。奶奶说,那里藏着最后一块诗魂玉,也是诺顿最怕的东西——蓝星的《诗经》原卷,上面有所有华人的签名。\"
糖糖擦了擦眼泪,举起糖剑。糖剑上的金纹闪着光,在地面投下\"诗\"字的影子。陆守墓人拍了拍他的背,酒葫芦里的酒液翻涌成《将进酒》的波浪:\"老骨头我陪你去。当年李白醉卧长安市,我还没出生呢,这回说什么也得去凑个热闹。\"
沈砚把玉簪别回发间,玉簪上的墨痕渗进空气,竟在墙上写了句新诗:\"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是高鼎的诗,也是此刻蓝星最鲜活的心跳。
苏寒牵着糖糖的手走向楼梯。阳光从破窗照进来,洒在小丫头金闪闪的发梢上。他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话:\"诗是甜的,像糖画;诗是暖的,像奶奶的手;诗是活的,像现在——你看,星星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