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魄龙御
寅时初刻，我跪在阿砚墓前，将半块\"砚\"字玉佩埋入黄土。雨水冲刷着新填的坟土，露出底下的芍药花瓣——是我三年来攒下的，本想等复仇后葬在父母身边。
\"阿砚，你说皇帝的弱点在龙脉。\"我摸着腕间的胎记，\"今日我就去挖他的龙脉。\"
袖中传来医书的灼热感，自从剥离\"忧魄\"，它便时常发烫，像是在催促我动手。想起阿砚死前未说完的话，皇帝的弱点与皇宫龙脉有关，而龙脉之上，正是太和殿的龙椅。
卯时三刻，我扮成太医院的小吏，跟着送药队伍混入皇宫。腰间挂着从阿砚身上取下的龙纹玉佩，这是周明远给他的\"义子\"信物，果然畅通无阻。
\"李太医，今日给陛下送的什么药？\"守门太监堆起笑脸。
\"安神汤。\"我压低声音，模仿阿砚的沙哑嗓音，\"陛下最近夜不能寐，你懂的。\"
太监心照不宣地点头，放我进去。穿过九曲十八弯的走廊，太和殿的鎏金瓦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檐角的瑞兽张牙舞爪，像是在守护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殿内传来咳嗽声，我推门而入，看见皇帝斜倚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眶发青，竟比三年前苍老了十岁。他看见我腰间的玉佩，眼神微闪：\"承渊，你今日来得早。\"
\"陛下龙体违和，臣不敢懈怠。\"我低头行礼，指尖摸向袖中的银针。皇帝脖颈处有三道黑纹，呈龙形盘踞，正是中了\"蚀心蛊\"的征兆——看来周明远终究没完成还魂术，反而让皇帝中了蛊。
\"药放下吧。\"皇帝挥挥手，\"你退下。\"
\"陛下，这药需臣亲自喂服。\"我往前半步，银针已滑入掌心，\"以防有人加害陛下。\"
皇帝挑眉，忽然冷笑：\"周明远死后，你倒是越来越尽职了。不过......\"他猛地坐起，袖中甩出一道红绳，缠住我手腕，\"林家的女儿，何时成了我的义子？\"
我瞳孔骤缩，想抽回手，却被红绳勒得生疼。红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当年血蜈卫面具上的纹路，原来皇帝才是血蜈卫的真正主人。
\"你怎么知道？\"我咬牙，银针划破红绳，却见血珠滴在地上，竟凝成黑色。
\"你的眼睛。\"皇帝站起身，龙袍上的金线龙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跟柔妃一模一样。\"
我浑身发冷，想起阿砚的手记，母妃竟与皇帝有私情？可手记里明明写着她被诬陷......
\"柔妃当年怀了我的孩子。\"皇帝逼近，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药味，\"周明远那个老匹夫，竟想借她的肚子给我下药，还好我发现得早。\"
\"所以你杀了她。\"我后退，撞到龙案，\"还把弟弟送去当质子，让周明远以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不然怎么让周明远为我卖命？\"皇帝轻笑，\"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承渊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弟弟。\"
我如遭雷击。阿砚不是周明远的义子，是皇帝的私生子？那他为何......
\"他母亲临死前，求我保住他的命。\"皇帝眼神复杂，\"所以我让周明远收养他，却没想到，他竟爱上了你——自己的亲姐姐。\"
\"住口！\"我怒吼，银针刺向他咽喉。皇帝侧身躲过，袖口甩出一道符咒，贴在我胸前。我顿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拿起桌上的医书。
\"《青囊秘录》，终于到手了。\"他抚摸着封面的血图腾，\"有了这个，朕就能长生不老，再也不用受蚀心蛊的折磨。\"
我这才注意到，他掌心有个溃烂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渗出黑血——那是蚀心蛊的巢穴，用七情魄喂养的蛊虫。
\"你以为剥离七情魄是为了复仇？\"皇帝冷笑，\"错了，是为了给朕养蛊。周明远那个蠢货，以为自己能借魄还魂，却不知道，他收集的七情魄，最终都会成为朕的药引。\"
我浑身发冷，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掉进了皇帝的陷阱。阿砚的接近，周明远的阴谋，都是皇帝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让我帮他收集七情魄。
\"阿砚的死，也是你安排的？\"我声音发颤。
\"他若不死，怎么让你彻底失去情感，成为完美的药人？\"皇帝走到我面前，指尖划过我脸颊，\"看看你现在，多冷静，多麻木，正适合为朕剥离最后一魄——惊魄。\"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剥离魄时，玉瓶会发烫，为什么周明远的\"惊魄\"是暗红色，原来那些魄早已被下了蛊，成为皇帝的养料。
\"你做梦！\"我咬牙，\"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哦？\"皇帝挑眉，拍了拍手。殿后走出一个身影，穿着阿砚的湖蓝锦袍，戴着他从不离身的双鹤玉佩。
\"阿砚？\"我惊呼，\"你......\"
\"姐姐，别来无恙。\"他微笑着走近，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抱歉，骗了你这么久。\"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胎记与我相似，为什么他总能及时出现救我，因为他根本不是我的弟弟，而是皇帝的棋子，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原来你没死。\"我冷笑，\"装死骗我，就是为了让我彻底信任皇帝？\"
\"聪明。\"皇帝大笑，\"承渊是最懂你的人，他知道你需要亲人，所以扮演了弟弟的角色。现在，该他扮演最后的反派了。\"
阿砚——不，应该叫他顾承渊，走到我面前，掏出玉瓶：\"姐姐，把最后一魄给我吧。\"
我盯着他手中的瓶子，里面装的不是\"惊魄\"，而是我的\"爱魄\"——那个我以为早已失去的情感。原来，每次剥离仇人魂魄时，我的情感也被偷偷剥离，存入这个瓶子。
\"皇帝需要完整的七情魄，而你的情魂，是最纯净的药引。\"顾承渊声音冰冷，\"反正你也不需要它们，不是吗？\"
我忽然想起阿砚临死前的微笑，那是他第一次露出真心，原来在那一刻，他终于摆脱了皇帝的控制，用生命向我传递真相。
\"好，我给你。\"我轻笑，\"但你要先解开符咒。\"
顾承渊犹豫一瞬，还是挥手撤去了符咒。我活动手腕，突然掏出藏在发间的银针，刺入他膻中穴。他闷哼一声，玉瓶掉在地上，我的\"爱魄\"化作流光，钻进医书。
\"你！\"皇帝怒吼，挥袖甩出无数符咒。我抓起医书，纵身跃向龙榻后的密道——那是阿砚生前偷偷告诉我的，通向皇宫龙脉的入口。
密道里弥漫着霉味，我摸着石壁上的符咒，一路往下。身后传来皇帝的怒吼和顾承渊的脚步声，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轻易毁掉龙脉。
终于，密道尽头出现一片红光，那是龙脉的核心，一颗巨大的珠子悬浮在空中，周围缠绕着无数锁链，每根锁链上都刻着符咒，正是用七情魄喂养的噬心蛊。
\"对不起了，列祖列宗。\"我喃喃自语，将医书按在龙脉上，\"为了复仇，只能借你们的力量一用。\"
医书发出刺目红光，与龙脉产生共鸣。锁链上的符咒纷纷碎裂，噬心蛊发出刺耳的尖叫，钻进医书。皇帝和顾承渊追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不！\"皇帝怒吼，\"你会毁了龙脉！毁了整个王朝！\"
\"王朝？\"我冷笑，\"你们毁了我的家，我的亲人，现在该我毁了你们的王朝了。\"
龙脉珠子突然爆炸，红光冲天而起。我看见皇帝和顾承渊被气浪掀飞，而我自己也被红光包围，身体渐渐透明。医书漂浮在空中，书页自动翻开，露出最后一页的血字：\"以身为引，方能复仇。\"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医书的代价，所以才会在灭门夜让我逃走，而他自己选择留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只有用林家血脉献祭，才能彻底毁掉这邪恶的力量。
\"阿砚，我来找你了。\"我轻声说，任由红光吞噬我。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阿砚站在光中，朝我伸出手，脸上带着真正的微笑。
皇宫外，暴雨骤停，一道惊雷劈中太和殿，将整个宫殿震得摇摇欲坠。百姓们惊恐地看着天空，只见一条血色巨龙腾空而起，随即消失在晨光中。
三日后，新皇登基的诏书传遍天下：先皇龙御归天，新皇将大赦天下，废除苛政。而民间则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位医女，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天下太平，她的血化作芍药花，开遍了江南小镇。
没有人知道，在皇宫的废墟中，埋着半本烧焦的医书，和一对刻着\"蘅砚\"的玉佩。而我，终于和阿砚重逢在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仇恨，没有阴谋，只有盛开的芍药花和温暖的阳光。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关于复仇、牺牲和救赎的故事。或许有人会说我傻，说我不该用生命去换仇恨，但他们不知道，有些恨，深入骨髓，除了用鲜血洗净，再无他法。
而我，从不后悔。
因为，这是林家女儿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