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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血煞教的骨鞭抽碎师门牌匾时,我正跪在三清像前受戒。师傅的血溅在我道袍前襟,混着他常年嚼的艾草味。他最后把墨影塞进我怀里,那只附了他魂魄的黑猫,指甲深深嵌进我掌心。

“走。”他只说一个字,血沫子糊了我满脸。

后来我才知道,他塞给我的不只是猫,是天师道最后的嘱托,是藏在我血里的镇魂印,是风里无数未说出口的牵挂。

野菊开了又谢,铃铛在风里响了又停。而我带着他们的血与愿,活成了他们希望的模样。

第一章:破庙惊魂

我蜷缩在观音像掌心的凹陷里时,正盯着自己道袍前襟的血渍发怔。那血不是我的,是三师兄的。他替我挡骨鞭时,血溅在我胸口,现在已经凝成深褐色的硬块,像块冰冷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发紧。

破庙的梁上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是前几年附近村民来求子留下的,风吹过的时候,红绸蹭着蛛网簌簌作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我往观音像的阴影里缩了缩,后腰的伤口突然抽痛起来——那是被血煞教的“蚀骨钉”擦过留下的伤,钉子上淬了尸油,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泛出青黑色,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虫在啃噬骨头。

怀里的黑猫突然动了动,用脑袋蹭我的手腕。它脊背上的毛还没平顺,显然还没从师门被灭的惊惧里缓过来。这猫是师傅养了十年的灵宠,叫“墨影”,师门被屠那晚,师傅用最后一口本命精血把魂魄附在它身上,塞进我怀里。“走!”他最后那个字吐出来时,血沫子溅了我满脸,我甚至能尝到那血里混着的、他常年嚼的艾草味。

现在墨影正用爪子扒拉我怀里的符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我摸出符袋打开,三张黄符躺在里面,两张已经被血浸透,符纹糊成一团黑,只剩最底下那张“隐气符”还勉强能看——黄纸边缘发脆,朱砂画的云纹缺了个角,是去年我初学画符时的手笔,当时被师傅笑“画得像只瘸腿的鸟”。

“没用了。”我对着墨影低声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灵力早在逃进这破庙前就耗光了,现在连捏个最简单的剑指都费劲。我试着抬手按了按后腰的伤,指尖刚碰到皮肉,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浮起一片黑。

破庙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手条件反射地摸向背后——桃木剑还在,是师傅给我的入门礼,剑鞘上刻着“斩邪”两个字,现在被血渍糊得快要看不清了。墨影突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脊背弓得像张拉满的弓,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庙门。

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卷着一股熟悉的腥甜气。是尸油混着人血的味,血煞教的人来了。

“哐当——”

庙门被一脚踹碎时,我正往观音像的阴影里缩。木屑飞溅到脸上,带着陈年的霉味。三个穿黑袍的人影堵在门口,火把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满是蛛网的墙上,像三只张开翅膀的恶鬼。

领头的那个满脸横肉,腰间挂着个铜铃,铃舌是用小孩指骨做的,走一步晃一下,发出“叮铃”的脆响。我认得那铃——血煞教的“食魂铃”,专用来收修士的魂魄,铃响的时候,被收的魂魄会在里面哭嚎。去年山下张大户家的儿子被这铃收了魂,我和大师兄去救时,那孩子的魂魄已经被铃舌磨得只剩半缕,救回来也成了痴傻。

“啧,找了三天,原来躲在这破庙里。”横肉教徒咧开嘴笑,露出两排黄牙,“天师道的小娘们,倒是比耗子还能藏。”他手里的骨鞭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鞭身缠着几缕黑色的发丝,我一眼就认出那是三师兄的——三师兄最爱留长发,说这样画符时能聚气,昨晚他被教徒按在地上,头发就是被硬生生扯掉的,我躲在供桌下,听得见他骨头碎裂的声音。

墨影突然从怀里蹿出去,直扑横肉教徒的脸。教徒反手一鞭抽过去,“啪”的一声,墨影被抽得撞在供桌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师父!”我脑子一热,忘了自己只剩半条命,抓着桃木剑就冲了过去。

刚跑出两步,后腰的伤口突然炸开似的疼,我踉跄着跌在地上,桃木剑脱手飞出去,“当啷”撞在观音像的莲座上。横肉教徒笑得更欢了:“没了剑,看你还怎么装天师?”他挥了挥骨鞭,鞭梢带着股腥风缠过来,我看见鞭身上的符咒在火光里泛着绿光——那是“锁灵咒”,被缠住的修士会灵力尽散,比凡人还不如。

我就地翻滚,躲开鞭梢的瞬间,手肘撞在一块碎砖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余光瞥见墨影从供桌下爬出来,一条后腿不自然地蜷着,显然是被刚才那一鞭抽伤了。它瘸着腿往我这边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是在叫我快跑。

“跑?”另一个瘦高教徒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大祭司说了,要活的。挖心的时候,活的才新鲜。”他把黑布包往地上一摔,滚出来的竟是半只耳朵——耳垂上有个银环,是小师妹的。小师妹才十五,最爱戴我给她打的银环,昨晚她被教徒拖走时,还在喊“师姐救我”。

血一下子冲上头顶。我抓起地上的碎砖,用尽全身力气朝瘦高教徒砸过去。砖没砸中他,落在地上碎成两半。教徒们笑得更大声了,横肉教徒甩了甩骨鞭:“别费劲了,你师傅的魂魄都在我铃里哭呢,你要是听话,我让你听听他老人家的声音?”

他真的晃了晃手里的食魂铃。铃响的瞬间,我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呻吟,像极了师父的声音。“闭嘴!”我嘶吼着扑过去,指甲抠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你们这群畜生!”

横肉教徒侧身躲开,骨鞭反手抽在我肩膀上。“啪”的一声,道袍被撕裂,皮肉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我踉跄着后退,撞在观音像上,后背的伤口蹭到石像的棱角,疼得我眼前发黑。

“没劲了?”横肉教徒一步步逼近,骨鞭在手里转着圈,“早说过,天师道的崽子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去年你那个小师妹,哭着求我饶命,说……”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一道黑影从梁上落下来,快得像道闪电,我只看见银光一闪,横肉教徒的脖子就多了道血痕。他瞪圆了眼睛,手里的骨鞭“啪嗒”掉在地上,捂着脖子倒下去,血从他指缝里涌出来,在地上积成一滩,冒着热气。

我愣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影。那人穿着件灰扑扑的道袍,比我的还破,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他手里的桃木剑还在滴血,剑尖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剑刃往下滚,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他转过身时,我看见他脸上沾了点血,顺着下颌线往下滑,在脖颈处汇成一小股。他的眼睛很亮,像淬了冰,扫过我的时候,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天师道的小丫头?”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说话,“命够硬啊。”

我还没回过神,另外两个教徒已经反应过来,举着骨鞭冲了上去。那人没动,直到骨鞭快缠上他手腕时,才侧身躲开,同时手腕一翻,桃木剑顺着教徒的肋骨插进去,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第二个教徒倒下时,第三个已经吓得腿软,转身就往庙门外跑。

“想跑?”他嗤笑一声,屈指弹了弹桃木剑,剑身上的血珠飞出去,正打在逃跑教徒的腿弯。教徒“噗通”跪在地上,他几步追上去,剑背往教徒后颈一敲,教徒哼都没哼就晕了过去。

整个破庙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红绸的簌簌声,还有那人胸口起伏的喘息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这才发现他的道袍领口歪着,露出半截锁骨,皮肤很白,和他手上的老茧一点都不搭。

墨影突然从供桌下爬出来,瘸着腿冲到他面前,弓着背发出威胁的嘶鸣,尾巴竖得像根铁棍。他蹲下身,想去摸墨影的头,刚伸出手,墨影就猛地扑上去,爪子狠狠挠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三道血痕,深可见骨。

“嘶——”他抽了口冷气,却没把墨影甩开,只是看着它,眼神突然软了点,“倒是只忠心的畜生。”

墨影炸着毛,喉咙里持续发出“呜呜”的低吼,只要他往前挪半寸,它就龇牙咧嘴地警告。我这才想起自己该干什么,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桃木剑,剑尖对着他:“你是谁?”

他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朝横肉教徒的尸体努了努嘴:“他腰间的食魂铃,你不摘下来?”

我一怔。食魂铃里可能有师父的魂魄。我咬了咬牙,忍着后腰的疼走过去,蹲下身去解铃。手指刚碰到铜铃,就被烫得缩回手——铃身滚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里面传来微弱的撞动声,真的有魂魄在里面。

“别用手碰。”他突然说,从怀里掏出张符纸,扔给我,“用血画道‘破灵符’,贴在铃上,就能打开。”

我接住符纸,黄符粗糙的边缘硌得手心疼。他怎么知道“破灵符”?这是天师道的秘符,除了本门弟子,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晓。我捏紧符纸,抬头看他:“你到底是谁?”

他靠在观音像的莲座上,把玩着手里的桃木剑,剑身映出他模糊的脸。“一个路过的散修。”他说得轻描淡写,“正好撞见血煞教的杂碎,顺手杀了。”

“散修?”我冷笑一声,“散修会用‘锁喉剑’?你刚才杀第一个教徒的手法,是血煞教的‘快杀式’,只有他们的死士才会。”昨晚我亲眼看见血煞教的死士用这招杀了二师兄,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我,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小丫头懂的不少。”他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血煞教的‘搜魂幡’快到了,那东西能循着修士的血气找过来,我们再待下去,就得跟地上这三个作伴了。”

搜魂幡?我心里一沉。那是血煞教的至宝,据说能覆盖百里,只要有修士的血气,就躲不过它的追踪。去年师傅带我们去镇压血煞教分坛,就是被搜魂幡追了三天三夜,最后是大师兄用本命精血引开了幡影,才让我们脱身,而大师兄……再也没回来。

“搜魂幡多久能到?”我问,声音有点发颤。

“最多半个时辰。”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夕阳的光已经快没了,“这破庙四面漏风,藏不住血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后腰的伤口上,“你的伤得处理,蚀骨钉的尸油会往骨头里钻,再拖下去,整条腿都得废。”

我下意识地捂住后腰,那里的疼痛确实越来越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但我不敢信他。师门被灭后,我见过太多笑脸背后的刀子,三师兄就是被他救过的“散修”出卖,才被教徒抓住的。

墨影突然走到我脚边,用脑袋蹭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这是师傅附魂后独有的信号——他觉得这人暂时无害。我犹豫了一下,看着地上昏迷的教徒:“他怎么办?”

“杀了。”他说得干脆,“留着是祸害,醒了会叫更多人来。”

我攥紧桃木剑,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杀昏迷的人,不合天师道的规矩。但昨晚,教徒们也是这样杀了昏迷的师傅。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走到昏迷教徒身边,举起了剑。

“等等。”他突然出声,“留活口。他是外围教徒,说不定知道血煞教的老巢在哪。”

我停下动作,转头看他。他走过来,从怀里掏出根麻绳,把昏迷教徒的手脚捆住,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散修”。“搜魂幡半个时辰内到,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他扛起昏迷的教徒,又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这两个得处理掉,不然血气太重,会引来野狗。”

他说得在理。我点点头,开始找东西埋尸体。破庙后院有个枯井,我和他合力把两具尸体拖过去,扔了进去。井很深,尸体落下去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响声,惊得几只乌鸦从井边的老树上飞起来,嘎嘎叫着冲向暮色。

回到前殿时,天已经擦黑了。他在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苗“噼啪”地跳着,映得他半边脸亮堂堂的。我坐在火堆对面,把墨影抱进怀里,它的腿还在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来。

“你的伤。”他突然开口,指了指我的后腰,“我这里有药,能暂时压制尸油的毒性。”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了过来。

我接住瓷瓶,冰凉的瓶身贴着掌心。我拔开塞子,一股草药味飘出来,里面是黑色的药膏,看着黏糊糊的。“这里面没下毒?”我问,声音里的警惕藏不住。

他低笑一声,没说话,只是拿起地上的一根枯枝,蘸了点药膏,往火堆里一扔。火苗没什么变化,只是发出“滋滋”的轻响。如果有毒,遇火会变色,这是师傅教我的法子。

我松了口气,却还是没立刻用。把瓷瓶放在身边,摸出刚才的破灵符,咬破指尖,往符上画符纹。指尖的血珠落在黄符上,晕开成小小的红点,我顺着记忆里的纹路画,手却抖得厉害——灵力太弱,连画符都费劲。

他突然凑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他却只是指着符上的一处:“这里错了,该往左转,你画成右转了。”

我愣住了。那处是破灵符最关键的“锁魂纹”,哪怕是本门弟子,也有一半人会画错,他怎么会知道?我猛地抬头看他,火光在他眼里跳动,我这才发现他左耳后有一缕头发没遮住,露出块淡红色的印记,弯弯的,像个月牙。

血煞教的死士,左耳后都有这样的月牙印。是用朱砂混着精血纹上去的,洗不掉。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悄悄摸向身边的桃木剑。原来如此。他根本不是什么散修,他是血煞教的死士,刚才救我,说不定是另一个圈套。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动作,往后退了退,靠回莲座上,语气淡淡地:“画完符赶紧处理伤口,搜魂幡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我没理他,咬着牙把破灵符画完。符画成的瞬间,黄符突然亮了一下,发出微弱的金光。我把符往食魂铃上一贴,“滋”的一声,铜铃上冒出白烟,铃盖“啪”地弹开了。

一股淡淡的白气从铃里飘出来,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慢慢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是师傅的样子。“清玄……”人影开口,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小心……血煞教……他们要……镇魂印……”

话没说完,人影就开始变淡,像是要散了。“师父!”我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他的魂魄太弱了,在食魂铃里被磨得快散了。

“别碰!”他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魂体虚弱,碰了会加速消散!”

我挣扎着想甩开他,却被他攥得死死的。他的手心很烫,带着股草药味,和他刚才扔给我的药膏味一样。“放开我!”我嘶吼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那是我师父!”

他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手。我看着师父的人影彻底消散在空气里,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疼得喘不过气。墨影在我怀里发出呜咽,用脑袋蹭我的脸,像是在安慰我。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几点火星。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没说话。破庙里静得可怕,只有风从门缝里灌进来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旗帜飘动的“哗啦”声——搜魂幡来了。

我抹了把眼泪,抓起身边的桃木剑,站起身。“你走吧。”我对他说,声音哑得厉害,“我自己能应付。”

他抬头看我,眼神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模糊。“你应付?”他挑眉,“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搜魂幡一来,你连半个时辰都撑不过。”

“不用你管。”我握紧桃木剑,“你们血煞教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血煞教的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小丫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他站起身,扛起地上昏迷的教徒,“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搜魂幡找不到。”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打了个结。走?还是不走?他是血煞教的死士,跟着他,说不定是自投罗网。可不走,搜魂幡来了,我根本活不过今晚。

墨影突然从怀里跳下来,往他那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师傅让我跟他走。

我咬了咬牙,抓起地上的食魂铃和瓷瓶,跟了上去。不管他是谁,至少现在,他是唯一的生机。

他走得很快,扛着个大男人,脚步却很稳。我跟在他身后,后腰的伤口越来越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墨影瘸着腿跟在我脚边,时不时抬头看我,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灯。

走出破庙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观音庙,在暮色里像个沉默的巨人,梁上的红绸还在风里飘着,像是在为死去的人送行。

我低下头,跟着他走进越来越浓的夜色里。远处的风里,“哗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像有无数只手在扯动旗帜。搜魂幡要来了。而我身边的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我还是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今晚起,我的路,只能往前走了。要么报仇,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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