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夜雾漫过船舷时，沈砚秋三人正站在“望星礁”的礁石上。月光被云层揉碎，撒在海面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远处有座孤零零的灯塔，塔身刷着斑驳的白漆，顶端的光罩蒙着灰，早已没了往日的明亮。
“那就是‘镇海塔’。”苏羽的机关匣悬浮在掌心，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着幽蓝的光点，“三天前，渔民说塔灯突然熄灭，出海的船再没回来过。玄风前辈的传讯里提过，镇海塔是人间与星界的‘守界灯’，灯芯是用‘星髓’做的。”
墨轩的短刀在鞘中轻叩，刀刃上的火焰符文微微发烫：“星髓？那不是星界核心的结晶吗？三百年前，血煞门想抢它炼邪火，被正道用‘锁星阵’封在塔里了。”他的目光扫过塔底——礁石上缠着无数紫黑色的藤壶，藤壶里渗出黑褐色的黏液，“这不对劲，锁星阵的灵力……在逆流。”
沈砚秋的星辰之瞳骤然亮起。他看到灯塔顶端的光罩里，有团黑雾正在翻涌，黑雾中隐约可见九头蛇的虚影——正是星界之主的残魂。“星髓被污染了。”他的声音沉稳，“黑雾在吞噬灯芯的力量，再这么下去，镇海塔会变成‘引星棺’，把星界之主的残魂送进人间。”
三人乘渔民的小舢板靠岸时，天刚蒙蒙亮。码头上停着十几艘渔船，船身上沾着暗褐色的血迹，桅杆上挂着白幡——显然最近出过海难。
“阿公，镇海塔咋不亮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拽住渔夫的裤脚，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
老渔夫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羊角辫：“塔老喽，灯芯该换了。可这灯芯不是凡物，得用……”他的话音突然变低，“得用‘星髓’。三十年前，我爹还是守塔人，说塔底有块发光的石头，能照见海底的龙宫。后来……”他突然闭了嘴，摇头往村里走。
墨轩的短刀突然轻鸣。他的刀刃上缠着小璃的执念金线，此刻正微微发烫。“那边。”他指向码头尽头的老木屋，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镇海塔守塔人·陈记”。
木屋里飘出艾草的香气。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门槛上，膝盖上摊着本泛黄的《守塔志》，手里捏着半块星髓——正是灯塔的灯芯。他的左眼蒙着块黑布，露出的右眼浑浊却清亮，像深潭里的月光。
“你们是来修灯塔的？”老头抬头，声音像老船木摩擦，“三十年没外人来了。上回来的是三个道士，说要‘除妖’，结果把我爹的《守塔志》抢走了半本。”
沈砚秋的玉玺印记微微发烫。他看到老头左眼的黑布下，缠着紫黑色的细线——那是被星界之主残魂侵蚀的印记。“老丈，您可知星髓的来历？”他蹲下身，将玉玺放在《守塔志》上，“这灯芯，本是星界核心的结晶，能镇住星界裂隙里的邪祟。”
老头的黑布突然滑落。他的左眼是空洞的黑窟窿，里面翻涌着与星界相同的金光。“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我是陈守塔，三十年前的守塔人。当年我用星髓镇住裂隙，却被蚀界之主残魂盯上……”他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这疤，是它用触手抓的。”
苏羽的机关匣分解成齿轮，悬浮在《守塔志》上方。她的探测器显示，书页间有星陨铁的波动。“前辈，您的《守塔志》被撕走了半本？”她的指尖划过齿轮，“我用机关术复原过，剩下的半本里写着，星髓需要‘人间至情’滋养，否则会被邪力侵蚀。”
深夜，三人潜入镇海塔。塔内的石阶覆着青苔，每走一步都发出黏腻的声响。塔顶的光罩被黑雾笼罩，黑雾中漂浮着无数碎片——是渔民的船票、孩童的贝壳项链、老妇的银簪，全是人间至情之物。
“这些是……”墨轩的短刀燃起火焰，照亮了碎片上的字迹，“‘阿秀，等我带海货回来娶你’‘囡囡，阿爹给你买了糖人’‘娘，等我攒够钱就修屋顶’……”他的声音发颤，“星界之主在吞噬人间的牵挂，用这些执念喂养黑雾！”
苏羽的机关匣喷出“寒渊冰魄”，冰雾在黑雾中凝结成屏障。她的探测器显示，星髓所在的塔心室正在震动，锁星阵的符文正在崩解。“星髓快撑不住了！”她的指尖划过齿轮，“必须用至情之物加固锁星阵！”
沈砚秋的星辰之瞳映出星图。他看到星髓表面缠着无数紫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连向塔底的海床——那里有座被黑雾笼罩的祭坛，祭坛上摆着七颗被腐蚀的星火米。“根源在海底祭坛。”他的声音沉稳，“得先斩断邪力的源头。”
“我去！”墨轩的短刀爆发出暗红色光芒，“小璃的执念能净化这些锁链！”
“不可。”沈砚秋拽住他的手腕，“祭坛上有镇海塔的‘镇塔碑’，上面刻着历代守塔人的誓言。你去了，会被蚀界之主残魂盯上。”他将玉玺按在塔心室的石壁上，金红光芒如潮水般涌出，“我用星火种引动星髓的力量，苏小友，用机关术封印祭坛！”
塔心室的星髓突然剧烈震颤。金红的光芒与黑雾相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沈砚秋的非攻剑自动出鞘，剑身的星火纹与星髓共鸣，竟将黑雾撕开一道裂缝。
“看！”苏羽指着裂缝深处——塔底的海床上，七具穿着道袍的骸骨被铁链锁在祭坛上，他们的手中各攥着半块星陨铁。“是当年那三个道士！”她的机关匣分解成十二枚齿轮，“他们不是来除妖的，是想盗取星髓！”
墨轩的短刀刺穿铁链，刀刃上的火焰符文将铁链灼烧出缺口：“原来《守塔志》被撕，是为了嫁祸守塔人！”他的短刀突然燃起温暖的橙色火焰，“哥，星髓在回应小璃的执念！”
沈砚秋的星辰之瞳映出星图。他看到星髓表面的锁链正在断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金色的光丝——那是人间至情的具象化。卖糖葫芦的老伯、追纸鸢的孩童、茶棚里的茶客，甚至老渔夫给小丫头擦嘴角的动作，他们的牵挂正化作光丝，涌入星髓。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变得温柔，“星髓需要的不是封印，是人间最朴素的‘情’。就像老陈头守了三十年塔，就像阿秀等阿妹回家，就像囡囡盼阿爹带糖人……这些情，比任何邪术都强大。”
星髓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黑雾被净化成星尘，九头蛇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消散在月光里。塔顶的光罩重新亮起，金红的光芒穿透夜幕，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照亮了整片南海。
天亮时，渔民们围在塔下，仰头望着重新亮起的塔灯。老渔夫抹了把眼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灯亮了，海就稳了。我那艘被浪卷走的船，该能找到了……”
陈守塔摸着小丫头的羊角辫，将半块星髓递给她：“这灯芯，以后由你们守。”他的目光扫过沈砚秋三人，“人间至情，才是最厉害的守界术。”
墨轩的短刀垂在身侧，刀刃上的火焰符文变成了温暖的橙色——那是小璃的笑容，也是所有被守护的情。苏羽的机关匣悬浮在掌心，齿轮间的荧光石变成了七彩，那是人间百态的颜色。
“接下来去哪？”苏羽问道。
沈砚秋望着东方的海平面，轻声道：“归墟岛。”他的目光变得坚定，“星界之主的残魂还在那里，但这一次，我们有了更重要的武器——”他指了指塔灯，“人间的至情。”
当三人乘船离开望星礁时，海平线上突然浮现出一道紫黑色的裂缝。裂缝中伸出一只覆盖着鳞片的手，指尖戴着与星无涯相同的青铜戒指——正是星陨会会长的标记。
“有意思。”手的主人大笑着收回手，“人间至情……正好用来喂养星界之主的残魂。”他的身影逐渐融入黑雾，“告诉玄风，他的执念，该醒了……”
船尾的浪花翻涌，将这句话卷入深海。沈砚秋的星辰之瞳微微眯起，他能感觉到，更强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但他握紧了腰间的玉玺，又看了看掌心的星火种——那里有老渔夫的艾草香，有小丫头的糖渣，有陈守塔的《守塔志》，还有所有被守护的人间至情。
“走吧。”他对同伴们说，“这一次，我们不仅要守护星火，更要守护人间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