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遗迹外的山路被夜雾裹得湿漉漉的,孙小朵踩着块松动的碎石,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她扶着腰直咧嘴:“这破地方连石头都跟咱们较劲——哎你们觉没觉着,后背有点发烫?”
萧逸正用剑尖挑开挡路的野藤,闻言顿住动作。
他指尖抵在眉心,仙识如蛛网般散开,片刻后脸色微变:“东南方十里,有灵力乱流。像是……空间裂隙的波动。”
韦阳把罗盘贴在胸口,铜针疯狂旋转成虚影:“俺这宝贝都快转吐了!小朵,要不咱绕着走?上回闯不周山裂缝,俺的裤腰带都被罡风刮跑了。”
孙小朵却眼睛发亮,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嗡嗡响:“来都来了!上回闯地府、闹东海,哪回不是越危险越有意思?走,瞧瞧去!”她拽着两人就往东南跑,发梢沾着的遗迹灰尘被风卷起来,像团金色的小旋风。
三人绕过两座山包,入目是道嵌在山壁间的幽蓝裂隙。
裂隙边缘泛着细碎的光,像被揉皱的绸缎,偶尔有黑点从中坠出,落地便化作一缕青烟。
萧逸按住想往前冲的孙小朵:“这是妖界入口。传说妖界与三界结界最薄处,每隔百年才会显形一次。”
“那正好!”孙小朵扒开他的手,金箍棒往裂隙里一探,“我老孙当年闹天宫都没进过妖界,这回必须打卡——”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突然被裂隙吸了进去,只留下半句尾音:“萧逸你拽我——”
“小朵!”萧逸和韦阳同时扑过去,却被裂隙涌出的吸力卷得踉跄。
等两人站稳,眼前哪还有孙小朵的影子?
韦阳急得直搓手:“俺就说别瞎凑热闹!这可咋整……”
“别急。”萧逸盯着裂隙中忽明忽暗的蓝光,“她那金箍棒自带避邪属性,妖界入口伤不着她。”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咬了咬牙,拉着韦阳跳了进去。
下坠感比坐筋斗云还猛。
孙小朵在雾里翻了三个跟头,“砰”地砸进灌木丛。
她揉着发疼的后脑勺坐起来,刚骂了句“这破通道比筋斗云颠簸”,就听见“唰”的破空声——一支淬着幽绿毒液的暗箭擦着她耳尖钉进树干,木片飞溅到脸上火辣辣的。
“隐蔽!”萧逸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孙小朵就地一滚,撞进片一人高的野蒿丛。
韦阳紧跟着趴过来,胖脸挤得像发面馒头:“俺的罗盘刚冒火星子,这地儿灵气乱得跟被雷劈过的蜂窝似的!”
三人扒开蒿叶往外看,不远处的空地上,两拨妖族正杀得昏天黑地。
左边是批黑甲妖兵,兵器上缠着黑雾,为首的络腮胡妖怪举着柄带倒刺的狼牙棒,每砸一下都震得地面裂开蛛网纹;右边是穿金纹战衣的守卫,最前面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腰间佩着柄半出鞘的青锋剑,招式利落得像在舞剑花,却招招往对方要害招呼。
“那是妖界少主!”萧逸突然低呼,“我在天书阁见过他画像。黑甲的是叛军,首领叫……”
“叫屠九,当年犯事被父王关了三百年。”一道清冷声音从三人头顶传来。
孙小朵抬头,正撞进一双墨色眼眸——不知何时,那金纹青年已跃到蒿丛上方,剑尖正抵着她咽喉。
“你、你怎么发现我们的?”韦阳吓得缩成球。
青年剑梢微颤,割开一缕孙小朵的发丝:“你们身上的仙气太浓,比雪地里的火盆还扎眼。”
孙小朵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上面刻着“妖界储君”四个篆字,突然咧嘴笑了:“少主好眼力!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青年挑眉,剑势却松了些,“三个毛头小仙,能帮我什么?”
“帮你揍叛军啊!”孙小朵掰着手指头数,“我会变幻影,萧逸会偷摸放火,韦阳的符咒能封门——”
“住口!”青年突然拽着她就地翻滚,一支暗箭擦着刚才的位置钉进土里。
他扯着孙小朵躲到岩石后,黑甲兵的喊杀声更近了:“屠九的人追过来了!你们若真想帮我,先跟我撤到密道!”
四人猫着腰在林子里狂奔,孙小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父王呢?妖界不是有十万妖兵吗?”
“父王……”青年脚步顿了顿,“中了慢性毒,现在连化形都难。屠九勾结域外邪修,用邪术控了大半妖兵。”他攥紧剑柄,指节发白,“再拖三天,他就要攻进王宫了。”
“三天?”萧逸算着时间,“来得及!”
“怎么来得及?”韦阳抹了把汗,“俺们三个加你一个,打不过人家几万人啊!”
“所以得偷家。”孙小朵眼睛发亮,“叛军粮草肯定囤在附近!我爹当年闹天宫,不就是先烧了蟠桃园?”
青年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你说的……是云隐谷粮仓?”
“就它!”孙小朵拍着胸脯,“今晚我变上百个幻影引开守军,萧逸摸进去放火,韦阳用符咒封死出口——保证让他们明天喝西北风!”
青年盯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好,就信你一回。我叫玄峥,记住了。”
月上中天时,云隐谷粮仓外火把通明。
孙小朵躲在树后,金箍棒在掌心转得飞起。
“嗡”的一声,上百个她的幻影从四面八方冲出去,边跑边喊:“妖界少主来啦!”黑甲兵们顿时乱作一团,追着幻影满谷跑。
萧逸像条影子贴在粮仓墙上,指尖凝出三昧真火,往堆成山的粮草上一点——“轰”的巨响,火舌瞬间窜上夜空。
韦阳举着符咒冲过去,手忙脚乱地贴在谷口:“急急如律令!封——”最后一张符咒贴歪了,谷口只封了一半。
他挠着后脑勺嘟囔:“反正烧得差不多了……”
玄峥的剑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他砍翻最后一个扑过来的守卫,转头正看见孙小朵叉腰大笑,发梢沾着火星子,活像个小火神。
“厉害啊。”他走过去,递过水壶,“我以为你们只会闯祸。”
孙小朵灌了口水,抹着嘴角的黑灰:“那是你没见过我们闯祸的本事——哎你眼睛咋了?”
玄峥愣了愣,伸手摸脸。
他方才被火星溅到,眼下留了道红印,倒显得没那么冷了:“谢了。”他顿了顿,“跟我回王宫吧。有些事,得当面跟父王说。”
三人跟着玄峥往王宫走,宫墙在夜色中像头蛰伏的巨兽。
孙小朵望着玄峥挺直的背影,总觉得他刚才递水壶时,指尖在发抖——是担心父王,还是……
“到了。”玄峥停在朱漆宫门前,回头时又恢复了冷峻模样,“偏殿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先休息。”
韦阳打着哈欠往里走,萧逸却碰了碰孙小朵的胳膊。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宫檐下,两个黑甲守卫正盯着他们的背影,腰间的狼牙棒泛着冷光。
夜风吹过,孙小朵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她摸了摸金箍棒,小声嘀咕:“这王宫……比瑶池遗迹还难闯啊。”
偏殿的烛火在风中摇晃,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墙外徘徊。
孙小朵翻身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望着头顶的雕花帐幔,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咚——”
“三更了。”她轻声说。
而在宫殿的另一头,玄峥站在父王的寝宫外,掌心攥着块染血的玉牌。
月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翻涌的暗潮。
偏殿深夜,孙小朵被异响惊醒。
推开窗,正看见两个黑影溜过廊下,其中一人腰间的狼牙棒,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