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装扮,在旁人看来远没有汤姆内心描述的那么“刺眼”或“浮夸”。梳理得一丝不苟、泛着铂金光泽的披肩长发,剪裁合体、质地精良的白色丝质衬衫,以及擦得锃亮、线条利落的高筒马靴——这一切都符合一个古老纯血家族继承人的身份,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是理所应当的优雅与高贵。
汤姆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闯入者,对那只带着冰凉戒指、在自己脸颊上轻佻划过的修长手指,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厌恶或退缩。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漠然。
“啧,真是没趣。”阿布拉克萨斯见自己的挑衅如同石沉大海,连一点预期的惊慌或羞愤都没激起,不由得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收回了手,转身坐回了对面的座位。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点无聊的倦怠。
汤姆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哈利不在场,他无需再费力掩饰笑容底下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恶意。*再多一秒……* 他在心底无声地低语,*只需再多一秒,也许那根冒犯的手指,就会带着那颗愚蠢的宝石戒指,永远地离开它的主人。* 袖袍下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魔力涌动的微麻感。
“马尔福,你真是无聊透顶。”坐在包厢另一侧的一个女生头也不抬地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她兀自翻过手中厚重书本的羊皮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阿布拉克萨斯慵懒地倒进柔软的靠背座椅里,像一株被抽掉了骨头的华丽植物,长长地吁了口气:“是啊,无聊得要命。” 他闭着眼睛,似乎真的在闭目养神。
然而,汤姆敏锐地捕捉到,那看似散漫的姿态下,马尔福的目光正如同最隐蔽的探针,以一种极其巧妙、不易察觉的方式,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这个铂金发色的少年并非外表看起来那样轻浮无脑。在列车还未开动、隔着车窗玻璃时,阿布拉克萨斯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台上的汤姆——在那个黑发年轻人面前,他表现得过分“乖巧”,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木讷。而当那个年轻人消失在视线之外,这个新生周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像骤然撕去了包裹着利刃的柔软皮革,露出底下冰冷而危险的锋芒。
*放狼归山……*
阿布拉克萨斯在心底无声地评价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他不再“观察”,而是真正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这种人物……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几乎可以肯定,分院帽的选择只会有一个——斯莱特林。
***
“霍格沃茨有四个学院,格兰芬多、斯莱特林、拉文克劳、赫奇帕奇。”哈利曾经向他介绍霍格沃茨时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甚至说话时的神情,都清晰地烙印在汤姆的脑海里。他尤其记得,当哈利念出“斯莱特林”这个词时,那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犹豫。
*斯莱特林?* 当这顶破旧、打着补丁的分院帽扣在他头上时,汤姆的思绪自然而然地在那个词上停留了一瞬。
“你想去斯莱特林?”一个尖锐、如同老旧门轴摩擦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汤姆的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麦格教授表情严肃,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半月形眼镜后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其他学生则屏息以待,显然没有任何人听到这个声音。
“我在你脑子里,小子!”那声音带着点得意,随即又不满地嚷嚷起来,“嘿!臭小子!你竟敢刚见面就叫我滚出去?没礼貌!”
汤姆不再试图在脑中“说话”,只是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像一个壁垒森严的堡垒。那帽子却像是被他的沉默激起了更强的倾诉欲,开始喋喋不休。
“你真的想去斯莱特林?以你混血的身份,在那里可能会……hold on!” 那公鸭嗓子般的声音猛地拔高,像是被什么噎住了,紧接着是一段诡异的沉默。汤姆甚至能“感觉”到帽子里某种无形的力量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地翻搅、探查。
“梅林的胡子!你是……!” 那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某种尘埃落定的笃定,“怎么能不把你分到斯莱特林!就是它了!”
还没等汤姆从那句戛然而止的“你是……”中捕捉到任何有效信息,分院帽已经迫不及待地扯开嗓门,对着整个礼堂高喊出声:
“斯——莱——特——林!”
***
哈利当然不会主动跟汤姆详细解说斯莱特林内部的森严等级和那些不成文的“规矩”。从未在巫师界生活过的汤姆,自然也不清楚这个以蛇为标志的学院与其他学院有何根本性的不同。但是,从斯莱特林长桌传来的那阵稀稀拉拉、明显提不起精神的掌声里,汤姆瞬间就明白了——他不受欢迎。
穿着崭新黑色巫师袍的少年显得身姿更加挺拔,像一株在寒风中悄然生长的墨竹。黑玉般的发丝衬得他苍白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瓷器,五官英俊得近乎锐利。更重要的是,自离开哈利视线范围后,他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阴鸷气息便再无掩饰,如同实质的寒气弥漫开来。这一切,无疑都极其符合斯莱特林推崇的某种冰冷、强大、带有距离感的审美。
然而,斯莱特林长桌的气氛与隔壁格兰芬多那喧闹沸腾、对新同学充满热情欢迎的景象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近乎压抑,每个人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姿态优雅却透着疏离。当汤姆走向长桌末端那个特意空出的位置时,没有任何人主动向他点头示意或开口问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审视和冰冷的排斥。
汤姆面无表情地在空位上坐下,对周遭的冷遇视若无睹。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立,甚至觉得比那些虚伪的热情更自在。
“里德尔(Riddle)?”坐在汤姆对面的一个高年级男生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腔调,像是在品味一个生僻词,“纯血二十八家族里,似乎没有这个姓氏。” 他的目光在汤姆洗得发白、没有任何家族徽记的袍子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巫师家族名录里也没听说过。”旁边立刻有人接腔,语气同样冷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呵,”一个坐在稍远处的女生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嗤笑,红唇吐出那个汤姆第一次听到、却本能地感受到其恶意的词,“该不会是个……泥巴种(mudblood)吧?”
汤姆听不懂这个词的确切含义,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词所携带的、如同污泥般令人作呕的侮辱性力量。然而,这种来自浅薄者的恶意攻击,对他而言如同蚊蝇嗡鸣,根本不屑一顾。*泥巴种?*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愚蠢的标签,毫无意义。*
比起这些无聊的挑衅和侮辱,他此刻脑子里盘旋的,是分院帽那句未曾说完、却饱含巨大信息量的惊呼——“梅林的胡子!你是……!”
*“你是……”什么?* 汤姆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探究与冰冷的算计。这个身份之谜,远比眼前这些嗡嗡作响的苍蝇,更值得他关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仿佛在触摸那个被帽子强行咽回去的秘密。这未知的砝码,或许能在斯莱特林这个以力量为尊的天平上,撬动意想不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