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彻底剥夺一个人的情绪，抹去所有感知和情感的痕迹，‘傀儡药剂’就能做到。”汤姆的指尖划过泛黄书页上那段阴森的描述，冰冷的文字仿佛带着某种诱惑力，“这是一种强效的、被列为禁药的黑暗魔药。服用者将彻底隔绝于外界——尝不到酸甜苦辣，感受不到冷热疼痛，更遑论那些更为复杂的、属于灵魂的震颤：爱、恨、欢愉、悲伤……都将化为虚无。”
笔尖饱蘸浓黑的墨水，在“傀儡药剂”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词组下方，划下了一道深刻而冷硬的滑线。灯光映照下，少年英俊得近乎完美的侧脸线条，此刻却透出一种雕塑般的冷硬与……狰狞。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意念在眼底凝结。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驱散脑海中那副挥之不去的画面——客厅里，温和的哈利与那个知性（或者说故作知性）的乔恩，两人低声交谈，气氛融洽得如同多年默契的老友。那画面如此和谐，和谐到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突兀闯入的、多余的影子，无论站在哪个角落都显得格格不入。
*真可笑。*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滑过心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如果再加上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不就构成了世人眼中最“完美”的家庭模板了吗？一个温暖、完整、与名为“汤姆·里德尔”的孤儿……彻底无关的家。
后续的剧本几乎不用费力构思。在那个“完美”的家里，他这个被收养的孩子，终将成为最碍眼的存在。当他的“价值”被榨干，或者仅仅是变得不再“讨喜”，最终的归宿，恐怕还是那所阴冷潮湿、充满绝望气息的伍氏孤儿院。就像一块用过的抹布，被随手丢弃。
汤姆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咯咯声。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孤儿院里，那个偶尔会来探望、带着廉价糖果、用怜悯目光看着他的胖女人。他甚至还记得她身上那股劣质香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
*“总有一天……我要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我的存在！强大到让那些俯视我、怜悯我的人，都只能仰望！”*
当年那个蜷缩在冰冷角落里的男孩，用尽全身力气在心底发下的毒誓，此刻如同淬火的烙铁，重新烫在他的灵魂上。那份被压抑已久的屈辱和愤怒，瞬间点燃了冰冷的决心。
火车上，阿布拉克萨斯那看似随意的提问，此刻也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你要跟你的哈利一起过圣诞吗？”**
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那个马尔福继承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放松……汤姆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在庆幸——庆幸他汤姆·里德尔，这个危险的、潜力巨大的“毒蛇”，尚有可以被拿捏的“弱点”。
*在乎，就会成为弱点。*
这条斯莱特林的金科玉律，他比谁都明白。有了弱点，就不可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就不可能强大到让马尔福这样的家族感到真正的威胁。
但汤姆·里德尔，斯莱特林的后裔，他渴望的从来就不是平庸。他渴望的是登顶的成功，是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绝对强大！强大到能像一阵无可阻挡的飓风，所过之处，整个巫师界都要像成熟的麦穗般，齐刷刷地向他低头臣服！为此，他必须完美无瑕，不能有一丝一毫可供敌人攻击的破绽！
这似乎成了一道冰冷而残酷的逻辑推理题：
前提一：在乎 = 弱点。
前提二：弱点 = 无法达到绝对强大。
前提三：他渴望绝对强大。
结论：必须剔除掉所有“在乎”，所有可能成为弱点的情感羁绊！
唯有如此，他才能强大到……让那个他唯一在乎的人——哈利·波特——再也无法忽视他，再也无法将他排除在“家”的蓝图之外！他要强大到让哈利，只能“在乎”他！
“汤姆？好了没？”楼下传来哈利催促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他们要出发去对角巷了。目的？为他买一根新魔杖。
汤姆的眼神瞬间沉入一片阴郁的深海。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身，无声地拉开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那抽屉被施加了强力的反飞来咒。他低声念出解锁的咒语，咔哒一声轻响。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色的木盒。
打开盒盖，猩红色的天鹅绒衬布上，陈列着几样格格不入、却又散发着诡异联系的物品：
一根从中间断裂的魔杖，断裂处狰狞地暴露着杖芯——那是一根曾经无比华丽、如今却黯淡无光的火红色凤凰羽毛。
旁边，散落着三四颗表面带着暗红色斑驳痕迹、形状扭曲的金属子弹头。
还有一小块被仔细裁剪下来的、沾染着早已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迹的布料碎片。
那断裂魔杖的材质，他一眼就能认出——冬青木，凤凰羽毛。正是哈利·波特曾经的武器。
那些子弹，每一颗都曾深深嵌入过哈利的血肉，贪婪地吮吸过他的生命力。
那块布料，更是直接从哈利重伤时所穿的衣物上撕下，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即使过了这么久，依旧如同铁锈般顽固地附着其上，刺激着他的嗅觉。
*变态？*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自嘲。如果有人这样称呼他，他大概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种近乎病态的收集欲，这种对与哈利痛苦和脆弱紧密相连物品的执着占有，除了“变态”，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恨交织的证明。
少年细长而有力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虔诚，轻轻抚过冬青木魔杖那参差不齐的断裂处。冰冷的木质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下一秒，他的手指猛地用力，将那两截本就勉强粘连的断木，彻底、决绝地掰开！
“来了！”楼下的催促声再次响起。
汤姆扬声回答，声音里竟然饱含着一种近乎雀跃的、阳光般的笑意。他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眉眼柔和，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仿佛刚才那个在黑暗中与魔鬼低语的人只是幻影。他利落地将盒子盖好，重新锁进施加了重重保护的抽屉，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房门。
***
“这还是第二次跟你一起去对角巷呢。”哈利站在玄关处，一边整理着脖子上的围巾，一边笑着对汤姆说。他的笑容温暖而放松，带着一种久违的轻快。乔恩·塞尔温就站在他身侧。
汤姆的脚步在楼梯上顿住了。
乔恩换了个发型。那头总是严谨地盘在脑后的深棕色长发，此刻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发梢带着自然的弧度。这个小小的改变，竟意外地柔和了她过于冷硬的轮廓。她微微侧头听着哈利说话，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那笑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浸润了她的眉眼。
哈利和乔恩站在一起，在玄关温暖的光线下，构成了一幅微妙的、和谐而美好的画面。就像……他们本就该如此站在一起。
汤姆脸上的笑容，如同用最坚韧的丝线缝合固定在脸上，没有丝毫的颤抖或崩裂。完美的弧度，温和的眼神，无懈可击。
然而，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早已掀起凛冽刺骨的冰风暴。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强行拖到阳光下的蝙蝠，刺眼的光线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属于黑暗，生于阴影，长于算计。
眼前这幅被光明眷顾的、洋溢着“轻松愉悦”的和谐图景，对他而言，不是温暖，不是美好。
是……最刺眼、最无法忍受的芒刺！
每一道光线，每一个笑容，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试图摒弃“在乎”、追求“绝对强大”却依旧脆弱不堪的心脏。
哈利那句“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了”的无心感慨，此刻听在汤姆耳中，无异于最残忍的判决。
他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如同一个完美的、凝固的微笑雕塑，无声地注视着那片他渴望独占、却似乎正被他人“分享”的温暖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