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那台巨大的、无情的绞肉机,早已将那个只会喊着“除你武器”的瘦弱少年碾碎、重塑。活下来的哈利·波特,灵魂深处刻满了伤痕,也淬炼出了钢铁般的意志。钻心剜骨的剧痛?他能咬着牙,把惨叫咽回肚子里,眼神像淬火的寒冰。阿瓦达索命的绿光?他能像鬼魅一样闪避,把死亡甩在身后。至于大脑被侵入?那种如同冰冷的蛞蝓钻进耳朵、在脑浆里肆意爬行的恶心感觉……他的反应早已刻入骨髓。
当汤姆那道带着窥探欲念的魔力(摄魂取念)如同无形的毒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脑海的瞬间,哈利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不再是那个敞开心扉、毫无防备的少年。几乎就在那股冰冷魔力触碰到他精神屏障的万分之一秒,一股强大、冰冷、坚如磐石的力量瞬间从意识深处汹涌而出!
*壁垒!高筑!深埋!* 一个无声的命令在他灵魂核心炸响。那并非刻意练习的结果,而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被撕裂、被窥视后,身体和灵魂共同形成的绝望本能。大脑封闭术——这门曾让他痛苦不堪的技艺,此刻如同呼吸般自然运转到极致。
汤姆·里德尔那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哈利脸上。他原本带着掌控全局的、近乎戏谑的笃定,期待着能在哈利的意识花园里漫步,采摘那些他不曾知晓的秘密花朵。然而,他的“入侵”刚刚撬开一条缝隙,窥见了一角模糊而惊心动魄的景象,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如万年玄冰的精神力量便如同巨浪般拍打过来!
“砰!”——无声的巨响在精神层面炸开。汤姆感觉自己的意念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最坚硬钻石构成的叹息之壁。那股力量不仅瞬间将他的窥探拒之门外,其反震之力甚至让他的精神核心都感到一阵刺痛和眩晕。他精心编织的探针,连更多信息的边角都没来得及摸到,就被这股纯粹意志的洪流彻底冲垮、碾碎!
更让汤姆感到一种莫名心悸的是哈利此刻的眼神。那双总是清澈、生机勃勃,如同最纯净森林湖泊的翠绿眼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灰翳。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温度,都在那层灰翳之下迅速冻结、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死寂的、如同坟墓般冰冷的空洞。那不是防御,那是一种……自我放逐于情感荒漠的死亡气息。
汤姆的呼吸猛地一窒。与那双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喉咙。仿佛他凝视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刚刚被抽走灵魂的空壳。这种错觉带来的冲击,甚至比他窥探失败本身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陌生的寒意。几乎是出于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规避危险的本能,他猛地切断了魔力的连接,停止了摄魂取念。
魔杖尖端的光芒瞬间熄灭。
“哈利!你……你没事吧?”汤姆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汤姆·里德尔”的焦急、担忧和无措。他的表情转换得天衣无缝,仿佛刚才那个试图暴力入侵哈利大脑的人不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纯粹的关心,几乎能让人溺毙其中。
“呼——”哈利像是刚从深海里被打捞上来,猛地吸进一大口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那瞬间被翻搅记忆的恶心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脊椎,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强迫自己将大脑封闭术的壁垒缓缓放松,那层死寂的灰翳才如同潮水般从眼中褪去,重新显露出翡翠般的底色。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汤姆的表情——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一丝后怕。哈利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点。*还好……他应该没看到什么关键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稍微舒了口气。他不敢想象,如果汤姆知道了他来自未来,知道他来到这里背负着阻止“伏地魔”诞生的沉重使命……那个骄傲、偏执、视背叛为死罪的少年,会爆发出怎样毁天灭地的怒火?仅仅是想象那个场景,哈利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没事。”哈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将目光转向讲台下那一张张写满好奇和探究的脸。他扯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微笑,试图将刚才的意外转化为教学素材,“正如大家所见,盔甲护身咒(protego)确实能抵挡大部分的恶咒,形成一道有效的防护屏障。”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沉静,“但有些魔法,它的攻击方式超越了物理和常规魔法的层面。比如摄魂取念(Legilimency),它针对的是思想本身,直接入侵思维。同样,三大不可饶恕咒,它们的力量核心是施咒者的恶意和强大的魔力,盔甲护身难以完全抵御。还有黑火焰咒(Fiendfyre)这类极端危险、破坏力极强的黑魔法,也超出了它的防护极限。”
台下的学生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叹和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在霍格沃茨的课堂上,尤其是在老好人梅乐思教授的课上,如此直白、甚至带点“专业”地点评黑魔法,尤其是点名三大不可饶恕咒,简直是闻所未闻!这打破了某种无形的禁忌。
“波特助教!”一个格兰芬多的男生高高举起了手,脸上混合着强烈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上下打量着这位过分年轻的助教,“你是不是……特别擅长黑魔法?”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整个教室,无论是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所有学生都竖起了耳朵,屏息凝神,空气再次凝固。
哈利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只有经历过真正黑暗的人才懂的疲惫。“擅长?”他轻轻摇头,语气坦诚得近乎沉重,“不,我从不认为自己擅长黑魔法。那是一条……代价过于沉重的路。”
“那您用过三大不可饶恕咒吗?”一个坐在前排的斯莱特林女生紧接着发问,声音清脆而犀利,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探究欲。她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哈利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汤姆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那个女生,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一个名字无声地刻进了他的脑海——*艾米莉亚·罗齐尔。* 她的家族,他记下了。
哈利沉默了。那短暂的几秒钟,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羽毛笔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他仿佛被拉回了那个充斥着尖叫、爆炸和刻骨仇恨的夜晚——格里莫广场12号,小天狼星倒下去的那道拱门……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那张疯狂扭曲、沾满他教父鲜血的脸!
“用过。”哈利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特的、历经沧桑后的平淡。他坦然地点了点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某个遥远而痛苦的节点上。“我曾对着杀死我教父的凶手,”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用了钻心剜骨(crucio)。”
“轰——!”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汤姆·里德尔的脑海里轰然炸响!明明哈利的口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汤姆的心尖上。一股极其诡异、难以名状的冰冷感觉瞬间攫住了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停跳了一拍,紧接着是疯狂的、失控的擂动!那感觉太奇怪了,仿佛五脏六腑在那一瞬间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挖空,只留下一个冰冷、空洞、呼呼漏风的躯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凶手!* 这个词汇在他脑中尖锐地回荡。
*谁是那个凶手?!*
一个冰冷的问题,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那个被他摄魂取念时,在哈利意识边缘惊鸿一瞥的画面碎片——女人惊恐的脸,婴儿的啼哭,嘶嘶的蛇佬腔,最后是吞噬一切的、象征死亡的绿光……这些破碎的画面,此刻与哈利口中那个“杀死教父的凶手”,以及他坦然承认的“使用过钻心剜骨”和“不可饶恕咒”……像散落的拼图碎片,被一股强大的、令人不安的直觉猛地推到了一起!
汤姆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冰凉。一个模糊却无比惊悚的轮廓,在他精密如仪器般的大脑里,正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速度疯狂成型、清晰!
那个释放索命咒的凶手……那个让哈利恨到动用钻心剜骨的仇人……那个嘶嘶作响、说着蛇佬腔的声音……
那个他早已在心中无数次描绘、象征着绝对力量和征服的、未来的名字——
“我是……Lord Voldemort。”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冰冷彻骨的荒谬感,以及一种……毁灭性的、想要撕碎眼前一切的狂怒。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这个可怕的假设疯狂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