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离了皇家公园。
“走一走?”白石琴音迈开脚步,百褶裙下曲线惊人的双腿矫健交替,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懒懒散散地沿路走去。
来栖晓点了点头。
散步对他来说属于很有情调的休闲活动,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季节,现在这个时间。
来栖晓望着日暮西沉,他看见在夕阳下匆匆行走的人影,视线逐渐飘向阳光倾洒在人间的最后一抹余晖。
“夜晚的东京怎么样?”有人曾经这样问来栖晓。
“很繁华。”而他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
在白天,你只能看见日本人...或者说东京人最普通的模样,一个又一个的上班族,赶地铁,挤电车,为了生活而拼命,不管什么天气都穿着西装制服,手上拎着公文包,延迟到七十岁退休,他们像是被重压的零部件,明明巨大的机械离了他们照样转动,可他们却做不到崩碎齿轮。
来栖晓心想:“人啊,总是想活着的。”
“不想活着的都自杀了。”
“可到了晚上,一切又变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挤满上班族的居酒屋,还有繁华的街头边上,花容月貌的女孩。”
“紧绷的弦在太阳落山后松开。”
“夜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男孩身材笔挺,他站在阳光沦丧的阴影里,俊朗的面容不需要打光,不需要角度,这是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俏面庞。
更重要的是,他和周遭其他人都不同,他怀揣着与众不同的‘自信’和“孤僻”,站在匆忙的城市街头,似乎唯有他置身于事外。
“你总是这样。”走在前头的女孩微微撇过脸,垂下的青丝遮掩了面庞,只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侧脸。
犹抱琵琶半遮面。
来栖晓的思绪又在乱飞。
“我怎么了?”来栖晓不解。
他到底是哪里冒犯了?
就因为在心里发表一些有些文青病的莫名其妙感叹吗?可这些玩意只是他的心声,碍着谁了?
“你有些心事,而且是来自远方的心事。”
白石琴音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或者说这些想法应该在你脑袋里存在了很久,否则...也不会经常发呆。”
“发呆?”来栖晓慵懒地迈步,问道。
“望着城市,发呆。”白石琴音扭过头,嗓音继续传来:“为什么这么孤独?”
“很明显么?”来栖晓笑了笑。
“写在脸上,显而易见。”白石琴音甩了甩头发,柔顺的发丝随着动作翩翩。
“因为,我一直是一个人,所以孤独也是寻常。”来栖晓不觉得孤独有什么不好,但也没有中二到把孤独视作“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这只是一种普通的生活态度、生活习惯。
“...”白石琴音无言以对,她看得出来栖晓正处于一种相当“不健康”的人际交际里,但偏偏他的精神与理智却又一切正常。
孤独症患者所拥有的负面问题,在他身上统统看不见。
所以,与其说来栖晓很孤独,倒不如说他在冷静地“看”眼前的潮起潮落。
白石琴音觉得自己脑子多半是出问题了。
她为什么要擅自把这个自恋狂“美化”到这个程度?
“你开心就好,万一哪天想不开想要自杀,可千万要提前给我发消息。”白石琴音有些羞恼,于是毒舌地讥讽道。
“你在关心我?”
来栖晓转了转脑袋。
“自恋狂。”白石琴音撇撇嘴,说道:“我怕你没人收尸!”
嘴真硬。
来栖晓想。
再硬的嘴,亲起来也是软的。
来栖晓摇了摇头,“谢谢关心,但我想我一切正常,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地自杀。”
这个话题略有些灰暗,所以白石琴音并没有深究,而是眯起了眼睛。
微风拂面,柔和的光影正在树梢下闪烁。
人影被拖长,于是相互触碰。
“你就那么放心小桥?”
“你认为她一个人可以把所有事处理好么?”白石琴音的视线悠远,望向视线尽头的人工湖,湖面光滑如镜毫无风波。
失去了日光照耀,湖水像冰面一样剔透。
“很感性啊,白石。”来栖晓看着她白皙明亮的脸颊,心里又联想到她对受到冷暴力的同班同学表示关切的曾经。
还有刚才她死不承认耍毒舌傲娇,实则也是关心来栖晓心理状态的发言。
这就是白石琴音,看似冷淡慵懒,实则操着一颗老妈子似的热心肠。
以婀娜曼妙的援气仪态示人,实则内心却比绝大多数的女高中生更加保守矜持。
真复杂。
“只是略表关心而已。”白石琴音对【感性】这个形容词颇有微词,所以她扭过头,看着来栖晓,说道:“和某个拼了命护她周全的大英雄不一样。”
“所以,大英雄,能告诉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选择放手不管么?”
“指正。”来栖晓平淡地竖起手掌,挡在面前:“我和大英雄这个词差远了。”
“其次,你不是也帮大忙了?你我只是分工合作而已。”来栖晓摇了摇头。
“至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去帮她。”
来栖晓说道:“我认为她不需要时刻不停的保护,她很坚强。”
“只是需要锻炼罢了。”
“现在她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更需要学着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小桥静流懵懂又青涩的前半生已经对她说了再见,是时候翻开另一页,开始撰写后半生的故事。
“我们只是她故事里的人。”
“落笔者,是她自己。”
来栖晓是以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看待小桥静流。
他不害怕监视,针对,谋划。
小桥静流也不能害怕。
一旦怕了,就是一辈子。
白石琴音站在湖畔,眺望眼前的假山流水,湖中小亭,沉静的面容比湖水更平淡,可水中却暗藏波澜。
“自由成长,等到她碰见难以解决的问题,你再给出建议。”
“很不错啊。”
说的好像他有所图谋一样。来栖晓嘬了嘬牙花,伸出骨节分明、纤长有力的手指,指了指白石琴音。
“不是我,是我们。”
他没好气地说道:“在教人这方面,你不比我这个半吊子强?”
“想让她茁壮成长,你难道还想置身事外吗?”
白石琴音清了清嗓子,她默默地把视线从风景上挪到来栖晓脸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双眼逃避似的垂下。
“嗯哼。”她似是而非地哼唧了两声。
我们...教导小桥吗?
白石琴音有颗玲珑剔透的心,也有一颗非常善于联想的大脑,这是属于女高中生的逆天脑回路。
“这样的用词,好像是在说——”
呃!
“说起来,你有觉得小桥最后对你展示的那个笑容,有些太温柔了么?”白石琴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在这个时候把话题转移到这么个古怪的地方。
“?”
来栖晓警觉。
“你想说什么?”
白石琴音抬起双眼,此时此刻,她的眼眸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就像跃动的钢琴琴键那样欢脱。
“爱恋、眷恋?”
她笑着说道:“不,我觉得,那样的视线,更像是【母性】的光辉。”
母性?wtf!?
来栖晓脸色陡然一黑,心里直呼见鬼。
“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