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来栖晓猜对了。
片刻后,楼上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樱庭加奈走了下来。她并未换上什么性感撩人的服饰...好吧,真空白t恤似乎也挺撩人。
她手中倒是拿着一样东西——一个有些年头的原木色相框。
来栖晓略感意外,他目视着大姐姐走下楼,她来到他身边坐下。
她偏头,对来栖晓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意。
随后她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来栖晓的右手。
知道樱庭加奈有话要说,于是,来栖晓将她的娇躯更靠近自己。
他看见樱庭加奈的右手温柔地抚摸着相框的玻璃表面。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半边侧脸,一种淡淡的温情与追忆的思绪,像一层柔光滤镜,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格外柔和。
“被我刚才脸上的温柔笑容迷住了吗?” 樱庭加奈忽然侧过脸,对着来栖晓展颜一笑,那笑容在灯下确实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但这份端庄知性的美丽只维持了一瞬,如同昙花一现。
她嘴角的弧度迅速回落,化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无奈:“其实,那是装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压在来栖晓的手心里。
“照片上的人都不在了。” 樱庭加奈的目光重新落回相框,指尖划过玻璃下的相片,说道:“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妹妹。”
妹妹?
来栖晓的目光也聚焦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
一对穿休闲冬装,笑容温和的中年夫妇站在中间,他们身前,是一对穿着相同洋裙、梳着一样辫子、几乎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女孩。
双胞胎。
樱庭加奈竟然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来栖晓若有所思。
她从没提过。
而且...‘都不在了’,显然不是一个阳光快乐的过去啊。
来栖晓抖了抖眉毛,用这样的前奏,来开启今天的‘狂想曲’吗?这种气氛,未免太奇怪了。
樱庭加奈没有看他的表情,自顾自地用平淡的语调,开始了讲述。
声音不高,却有些冰冷,一点点浸透这温暖的客厅。
“父母都是医生,名校毕业,这家诊所就是他们的心血。家境算是不错吧。”
樱庭加奈嗓音顿了顿,指尖下意识地抠着相框的边缘,漂亮的眸子有些无神:“但这平静的生活下,早就埋着定时炸弹。我和妹妹,我们两人,从出生起就带着同样的诅咒。”
“器官上的病变,罕见,恶化快,药石无医。”(作者从现实找的灵感,挺多双胞胎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樱庭加奈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病例报告。
“我的父母试遍了所有方法,没用。绝望之下,身为医生的他们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 樱庭加奈闭上了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个残忍的决定。”
看着她这样,来栖晓便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能想到所谓‘残忍’的决定具体是什么。
这种桥段和故事...有点老套了吧——
“那就是,尽快将妹妹健康的器官移植给我。”
“双胞胎姐妹中,至少能活一个。”
“至少能延续他们其中一个女儿的生命,延续他们的希望。”
当年那间手术室的冷光仿佛透过时光,照在樱庭加奈有些苍白的脸上。
她很快睁开眼,看向来栖晓,那双总是柔情蜜意的眼眸里,此刻却空荡荡的,有些...可悲。
“手术很难,以当时的技术完成那样的手术,其实风险极高。”
“但我的父母动用了所有人脉,最后还是成功了。”
“我活下来了。完美融合了妹妹的器官,像一个被拼凑起来的‘作品’。而妹妹永远留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说着,樱庭加奈握紧了来栖晓的手,直视着男孩微动的瞳孔。
原来如此。
来栖晓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她对医学有着近乎殉道者般的执着。
当她得知自己敬若救命恩人的导师前辈等人,竟参与肮脏的器官贩卖时,她会崩溃到想要结束一切。
原因很简单。
樱庭加奈背负着妹妹的生命活下去。
医术通过夺取她亲人生命的方式,救回了她的命。
毫无疑问,那是‘神迹’,而就在前一段时间,施展神迹的天使,却堕入了地狱,成了污秽的魔鬼。
这是何等残酷的讽刺。
何等绝望的崩塌。
樱庭加奈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将头轻轻靠在了栖晓的手臂上,依靠男孩坚实的臂膀。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
后续说出口的话完全是想到哪说到哪,前后没什么逻辑关联,但却极其具有真实感:
“手术成功之后家里其实更冷了。”
樱庭加奈苦涩地说:“我母亲的精神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出现了问题。”
只听到这里,来栖晓便缓缓闭上了眼。
牺牲一个女儿的生命,去救另一个女儿。
残酷的二选一。
身为母亲,身为医生,就算再怎么理智,后劲上来了,总会有些‘过度反应’。
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更是导火索一样的存在,让人心里的苦楚变得更剧烈。
来栖晓捏了捏樱庭加奈的手。
而大姐姐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则是完全印证了来栖晓的猜想:
“她有时候会对着我,喊妹妹的名字,说妹妹回来了。”
“有时候又会歇斯底里地哭喊,说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妹妹?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让我去地狱把妹妹换回来。”
来栖晓其实有心理准备,但冷不丁听到这种话,还是有些唏嘘。
他能想象那个场景,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母亲,对着另一个活下来的女儿说出那样锥心刺骨的话。
那该是怎样的操蛋。
“唉。”来栖晓叹息一声,心情复杂。
“我不恨她,晓,一点都不恨...” 樱庭加奈的声音过度平静,却更像是强忍着没有让情绪零碎:“我只是心如刀绞。”
“我理解她的痛苦,那种痛苦足以摧毁任何人。”
“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把自己变得麻木,像个没有感觉的机器的同时,尽量远离她。”
真是残忍。
来栖晓忍不住想。
“后来妈妈也走了。” 樱庭加奈的声音更加飘忽,“再后来,爸爸他开车时精神恍惚,出了车祸,也离开了。”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来栖晓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来栖晓刚想说些什么,但又语塞了。
然而樱庭加奈还有话要说。
“他提前给我留了一封信。” 樱庭加奈的声音很轻:“信里说,不管是哪个女儿离开,他都一样痛苦。”
“他希望我好好生活下去,不要怨恨妈妈,希望我能原谅他们。”
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力,仿佛实质般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来栖晓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原谅?好好活下去?多么苍白又沉重的嘱托。
提前留下信,是不是樱庭加奈的父亲,提前预料到自己会出问题?
那么,所谓的事故,究竟是不是事故,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意外险?
人身意外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