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的指尖先恢复知觉。
像是被炭火烤过的铁板，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着疼。
他猛地睁眼，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幻境里被星火烧穿丹田的痛感还没褪尽。
观测舱的金属地板泛着冷光。
苏绾瘫在他右侧，睫毛轻颤；空黎抱着青铜铃蜷成团，叶藏的刀掉在脚边，刀鞘上的星纹暗得像要熄灭。
唯有白袍女子立在舱门旁，半透明的身体里，星图转得比幻境里更快。
“醒得比预期早。”她的声音像风吹过琉璃。
陈溯撑着地板坐起来，喉咙发紧：“你早知道试炼会唤醒记忆。”
白袍女子没否认，指尖划过腕间星纹：“我只是引导者。钥匙在你们自己手里。”
话音未落。
“砰！”
林晚照的符纸突然钉在舱顶，血红色的“封”字炸开金光。
陆知行从阴影里闪出来，手里攥着枚刻满星纹的玉简，正往星门控制台按。
“星火不能失控。”林晚照的符袋无风自动，十二张镇邪符浮在她身侧，“监察司有责任确保——”
“确保你们能先拿到控制权？”陈溯扯了扯嘴角。
他能感觉到体内星纹在发烫，那是凝气境巅峰时都没过的灼烧感，“现在出手，不怕激化矛盾？”
陆知行头也不回：“龙渊府要的是机会。”玉简和控制台接触的瞬间，星门核心突然爆出刺目蓝光。
陈溯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早该想到——林晚照的符阵、陆知行的情报网，这两人从进试炼场就没安分过。
现在众人刚醒，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方才幻境破碎时，他悄悄扣下块星石碎片，此刻正贴着虎口发烫。
“苏绾。”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开口，“闭眼，装昏迷。”
苏绾的睫毛颤了颤。
她的指尖在身侧轻轻蜷起，陈溯能看见她眼底星纹极淡地闪了闪——观测者血脉开始运转了。
“符阵节点在西北角。”苏绾的气音像蚊鸣，“三枚火符，两枚金符，中间夹着……”
“叮。”
青铜铃突然轻响。
陈溯抬头，见莫问尘正蹲在空黎旁边，捡起那半块残铃。
这位前国武院顾问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林晚照的符阵，又落在白袍女子身上：“你不阻止？”
“每一次选择，都是命运的筛选。”白袍女子的声音里有了温度，“当年我选了保存星火，现在要看他们……”
“滴——”
陆知行的玉简突然发出蜂鸣。
他脸色骤变，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数据被干扰了！”
陈溯的虎口一热。
他悄悄松开掌心，星石碎片的能量顺着指缝渗进地板——方才苏绾报的节点位置，他早用星纹之力标记了。
“谁干的？！”林晚照转身，符纸“唰”地飞向陈溯面门。
陈溯没躲。
一道刀光突然横在他面前。
叶藏单膝跪地，握着刀的手还在发抖，刀鞘上的星纹却亮得刺眼：“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找死。”林晚照的符纸裹着金光劈向刀身。
“当啷！”
刀鞘裂开道缝。
叶藏闷哼一声，血从嘴角溢出，却硬是把刀往前推了半寸。
陈溯趁机拽住苏绾的手腕，星纹之力顺着皮肤渗进去——她的观测者血脉已经摸到符阵破绽了。
“破！”
苏绾突然睁眼。
她眼底的星纹暴涨，像两簇小太阳。
林晚照的符阵“轰”地炸开，金纸碎片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陆知行的玉简“啪”地碎成两半。
他盯着陈溯，突然笑了：“有意思。”
“够了。”
白袍女子的声音像山崩前的闷雷。
她抬手，星门核心的蓝光瞬间熄灭。
原本要冲出去的星芒倒卷回来，在舱顶凝成漩涡。
“试炼尚未结束。”她看向陈溯，半透明的身体开始模糊，“谁能真正驾驭星火……”
“还得看下一关。”陈溯接口。
他心口的星纹和苏绾眼底的交相辉映，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陆知行弹开袖中弩箭，挑眉：“下一关？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林晚照弯腰捡起符纸，目光扫过陈溯时多了丝审视：“监察司会全程跟进。”
叶藏擦了擦嘴角的血，把刀插回鞘里：“我陪你。”
空黎晃了晃青铜铃，残片突然发出清越的响：“大祭司说，归源者要走的路……”
“还长着呢。”莫问尘推了推眼镜，盯着星门笑出声，“小友，你这把火，才刚烧起来。”
星门突然开始震动。
陈溯握住苏绾的手。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星纹传来，像团要烧穿一切的火。
舱外传来轰鸣，像是某种古老的机械开始运转。
白袍女子的身体碎成星芒，最后一缕声音散在空气里：“记住……”
“星火会烧，但别让它烧偏了方向。”陈溯轻声说完。
星门的光猛地笼罩众人。
陈溯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能闻到熟悉的雨林气息——潮湿的泥土味混着松脂香，是他们出发前的营地。
苏绾的手还攥在他掌心里，热得发烫。
营地篝火未熄，队员们的鼾声此起彼伏。
但陈溯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摸了摸心口的星纹，那里还残留着星门的温度。
“下一关……”苏绾的声音带着点哑，“会是什么？”
陈溯抬头看向夜空。
雨林的树冠缝隙里，星星特别亮。
他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些古代武者的虚影——他们举刀斩星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
“不管是什么。”他捏了捏苏绾的手，“我们一起走。”
风掠过帐篷，吹起陈溯随身带的小本子。
泛黄的纸页上，新添的字迹还没干：“星火再燃，归途成路。”
远处传来狼嚎。
但这一次，陈溯听见的不是危险的信号。
是某种更古老的、沸腾的声音，从地脉里、从星河里、从他的骨血里，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