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余温
深秋的雨下得缠绵，敲打着图书馆的彩绘玻璃，把窗外的禁林晕成一片模糊的墨绿。姜皓月趴在摊开的《魔法植物图鉴》上，笔尖悬在羊皮纸上方，半天没落下一个字——他的视线，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斜对面的座位。
西弗勒斯正低头抄写着什么，侧脸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柔和了些，平日里紧绷的下颌线被暖黄的光勾勒出浅淡的轮廓。他写字的姿势很稳，手腕轻转间，羽毛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轻响，像蚕在啃食桑叶。
姜皓月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他轻咳一声，故意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金属椅脚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西弗勒斯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黑眸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借支羽毛笔。”姜皓月晃了晃手里那支漏墨的笔，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我的坏了。”
西弗勒斯没说话，从笔袋里抽出一支新的递过来。笔杆是光滑的乌木，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姜皓月指尖微麻。
“谢了。”他接过笔，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指腹，像触电般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多捏了几秒那点余温。
西弗勒斯已经重新低下头，只是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点极淡的红，被垂落的黑发遮住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姜皓月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假装专心写字，眼角的余光却黏在西弗勒斯的手上——那是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腹因为常年接触药剂而带着薄茧，此刻正握着另一支羽毛笔，流畅地书写着。他忽然想起上次魔药课，西弗勒斯帮他处理被烫伤的手背时，就是这只手，动作虽然有些生硬，指尖的微凉却奇异地安抚了灼痛。
雨还在下，图书馆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姜皓月写着写着，忽然停下笔，看向西弗勒斯摊开的笔记：“喂，你这道魔药配方……是不是漏了一味月光石粉末？”
西弗勒斯抬眼，眉头微蹙：“没有。”
“怎么没有？”姜皓月凑近了些，椅子腿又在地上划出轻响，“《魔法药剂与药水》里明明写着，治疗痉挛的药剂必须……”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他能闻到西弗勒斯身上淡淡的气味——混合着薰衣草和陈旧羊皮纸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刚熬制过缩身药水的苦涩气息。
西弗勒斯也没再说话。姜皓月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点温热的水汽，像刚才落在窗玻璃上的雨珠，晕开一片微痒。他能看到姜皓月睫毛上沾着的一点墨渍，像只停在那里的小虫子，蠢得有点可爱。
“……总之就是少了。”姜皓月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慌忙坐回原位，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撞出来。
西弗勒斯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沉默了几秒，才重新低下头，在笔记上添了一行小字。羽毛笔划过纸面的声音里，似乎藏了点不一样的韵律。
雨停的时候，已经快到宵禁时间。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姜皓月缩了缩脖子，西弗勒斯忽然停下脚步，脱下自己的黑色斗篷，递了过来。
“披上。”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眼神却避开了姜皓月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城堡塔楼。
姜皓月愣住了。斗篷上还带着西弗勒斯的体温，那股熟悉的气息裹着暖意，将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不用了”或者“你自己穿吧”，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低的一句：“谢了。”
西弗勒斯没应声，转身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黑袍在夜色里飘动，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姜皓月站在原地，攥紧了那件带着余温的斗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风掀起斗篷的一角，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点微痒的暖意，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呵了口气。
他忽然笑了笑，把斗篷裹得更紧了些。或许，这深秋的寒意里，也不全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