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缝合线与心跳
实验室的金属台泛着冷光,福尔马林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我盯着台上坐起身的“他”,指尖还残留着缝合最后一根神经时的颤抖——那根从废弃魔法生物身上剥离、被我用纳米线接驳了七十二次的神经。
成功了。我的实验日志第372页该画个红勾了。
可下一秒,黑袍下的手猛地掐住我的脖颈。不是西弗勒斯那种带着隐忍克制的力道,是野兽般的、纯粹的掠夺欲。我被按在冰冷的墙壁上,看见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混沌的饥饿。
“西弗?”我试探着唤他,喉咙被扼得发痛。
回应我的是尖利的牙齿咬上锁骨的剧痛。
“!”我疼得浑身绷紧,抄起手边的扳手砸在他后颈。他闷哼一声松开我,却像没知觉似的再次扑来,指甲刮过我手臂,留下五道血痕。
“别咬我!”我终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我是皓月啊!”
他动作顿了顿,灰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处理一个陌生的词语。可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我流血的手臂上,喉结滚动,又要扑来。
我退到实验台边,抓起麻醉剂注射器刺进他颈侧。液体推完的瞬间,他终于软倒在地,黑袍铺散开,像一片失了生机的影子。
我瘫坐在地,捂着流血的锁骨大口喘气。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更疼的是心口那处——我看着他蜷缩在地的样子,黑袍褶皱里还沾着墓园的泥土,侧脸轮廓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可那双眼睛里,没有西弗勒斯半分的锐利与温柔。
这不是复活。这只是我用他的躯壳、拼上零碎器官凑出的傀儡。
第二天清理实验室时,我正弯腰捡碎玻璃,忽然瞥见窗台上的青花瓷瓶。昨天被我撞翻的玫瑰枝被重新插好,蔫了的花瓣被细心摘除,只剩下几朵还勉强挺立的,用细麻绳松松捆着。
而那个“他”,正站在窗边,指尖悬在花瓣上方,动作笨拙又专注,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
西弗勒斯总这样。我实验室的窗台永远乱糟糟,只有那个花瓶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说麻瓜的花脆弱,不仔细侍弄活不过三天。有次我抱怨玫瑰刺太多,第二天就发现所有花枝的刺都被他用魔杖悄悄燎过,顶端圆润得很。
我盯着“他”的侧脸,看着他无意识摩挲花瓶边缘的动作——那是西弗勒斯思考时的习惯。忽然想起缝合心脏时,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用了他原本的那颗。当时觉得只是出于执念,现在才惊觉,或许有些东西,藏在心肌的纹理里,连死亡和解剖刀都剥不掉。
“喂。”我轻声唤他。
他转过头,眼睛里依旧是那片混沌,却在看见我手臂上包扎的纱布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然后,他慢慢走过来,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纱布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疼痛又一次漫上来,比被咬伤时更甚。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感受着他指尖残留的、属于西弗勒斯的温度,忽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
是假的又怎样?
会咬我又怎样?
他记得给我的花瓶插花,记得我的伤口会疼。
我伸手,轻轻按住他还想触碰纱布的手。他的皮肤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可掌心的纹路,和我无数次描摹过的一模一样。
“没关系。”我对他说,也对自己说,“就算只是躯壳,也是我的。”
实验日志第373页,我写下:观测到目标保留原主体部分行为记忆。结论——实验仍需进行。
至于那页纸背面,被眼泪晕开的字迹写着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