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刀光在月光下泛着冷霜,原本被南宫烬毒针逼退的包围圈又缓缓收紧。
墨云策扶着石桌直起腰,嘴角还挂着血渍,却阴恻恻笑出声:\"九皇子妃好手段,不过你当这暗卫营是过家家?
黑煞,把人给我拿下,活要见人——\"他目光扫过沈烬后颈若隐若现的红纹,\"死要见尸。\"
黑煞粗粝的手掌抹过唇角的血,钢刀往地上一拄:\"王妃,您那位义兄的毒针只能困我半柱香。\"他身后二十余名暗卫同时踏前半步,靴底碾碎落叶的声响像极了催命鼓点。
沈烬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后颈被寒玉膏压制的灼烧感又开始翻涌,她能清晰听见自己血脉里\"噼啪\"的轻响——那是烬火在渴求宣泄。
目光扫过四周,廊下未燃尽的干柴堆还剩半垛,墙角的落叶被夜风吹得打着旋儿,连假山上的藤条都泛着干枯的褐黄。
\"记得上个月在承晖殿回廊?\"她忽然侧头,声音轻得只有楚昭能听见,\"那些帷幔和水缸。\"
楚昭染血的眉眼微挑,指腹轻轻蹭过她掌心的血痂——那是方才替她挡弩箭时被划开的。
他的软剑还垂在身侧,剑穗上的血珠坠落在地,\"你想故技重施?\"
沈烬的目光掠过黑煞腰间晃动的铜铃——那是暗卫调兵的信号。
她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烬火的热度从丹田往上涌,\"他们围得再紧,总要有个缺口。\"
\"黑煞!\"楚昭突然冷笑一声,软剑\"嗡\"地弹出半尺,\"你家主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上个月在西市劫粮,你暗卫营死了十三个人,墨大人可曾说过一句抚恤?\"
黑煞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确实记得,那批军粮本是要送给边境的伤兵,墨云策却偏要截胡去换西域宝石。
暗卫营的兄弟被乱箭射成筛子,墨云策连口棺材都没给。
\"放你娘的屁!\"黑煞挥刀劈来,刀风带起沈烬鬓边的碎发。
楚昭旋身避开,软剑顺势挑落他腰间的铜铃,\"你当自己是墨家犬?
可墨家连肉骨头都不肯喂!\"
暗卫们的刀举在半空,有几个年轻的喉结动了动。
沈烬趁机退后半步,背贴着楚昭的胸膛。
她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像擂在她心尖上的鼓点。
\"借我半刻。\"她低声道。
楚昭的软剑划出银弧,缠住黑煞的刀,两人较力间,黑煞被扯得踉跄两步。
沈烬垂眸看向脚边的干柴堆,指尖在袖中凝聚起一簇幽蓝的火焰——那是烬火最微弱的形态,却足以点燃干枯的藤条。
\"着!\"
火星子\"噌\"地窜上枯枝,瞬间裹住半垛干柴。
风助火势,火苗顺着落叶往四周蔓延,连假山上的老藤都\"噼啪\"炸响。
暗卫们被热浪逼得后退,几个离得近的慌忙拍打着被引燃的衣角,阵型立刻乱作一团。
\"好个借火破阵!\"南宫烬的铁笛在假山后敲出脆响,他带着江湖客们从另一侧杀来,毒针专挑暗卫的麻穴,\"阿烬,往左!\"
沈烬拽着楚昭的手腕往左侧缺口冲去。
那里是方才暗卫站位最松的地方,两个暗卫正手忙脚乱扑火,根本来不及举刀。
楚昭的软剑如灵蛇出洞,挑飞一人的刀,又刺中另一人的肩窝。
沈烬趁机甩出袖中短刃,精准割断拦路的绊马索。
\"苏悦!\"她回头喊了一声。
那名暗卫里的正义女子立刻会意,反手用刀鞘砸晕身后想偷袭的暗卫,又拉了秦风一把:\"秦队长,护好殿下!\"
秦风的箭壶早空了,此刻正握着断箭与暗卫缠斗。
听见召唤,他猛地踹开对手,抽出腰间短刀护在楚昭右侧。
四人背靠背往外冲,火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照得暗卫们的脸忽明忽暗。
\"追!
都给我追!\"墨云策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他抓起紫鸢手中的淬毒袖箭就要射向沈烬后心。
紫鸢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大人,火势要烧到偏殿了!\"
沈烬眼角余光瞥见那抹寒芒,下意识要躲,却被楚昭一把拉进怀里。
袖箭\"叮\"地撞在他腰间的玄铁护心镜上,弹飞出去扎进假山石里。
\"找死。\"楚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锥,软剑反手刺向墨云策。
墨云策慌忙后退,撞翻了石桌上的青瓷灯,灯油泼在火舌上,腾起一人多高的火苗。
\"走!\"沈烬拽着他的袖口往前跑。
此刻他们已经冲出暗卫的第一层包围,南宫烬的江湖客们正与暗卫混战,火光中能看见巡城卫的灯笼从角门处涌来——定是南宫烬提前联络了相熟的捕快。
\"殿下,王妃!\"秦风抹了把脸上的血,指着前方月洞门,\"出了这门就是侧街,我让人备了马车!\"
苏悦砍翻最后一个挡路的暗卫,刀尖挑下对方的面巾:\"这些不是暗卫营的!
是墨府私养的死士!\"
沈烬脚步一顿。
她后颈的灼烧感又开始翻涌,寒玉膏的效力快过了。
但此刻没时间细想,她反手握住楚昭的手,掌心的血痂被攥得发疼:\"先离开这里。\"
月洞门外的马车果然停着,车夫见着他们立刻甩响马鞭。
楚昭先扶沈烬上车,自己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住追来的三个死士。
车门刚关上,马车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成功了?\"苏悦擦着刀上的血,声音里带了几分喜色。
秦风掀开窗帘看了眼后面:\"暗卫没追上来,应该是被巡城卫截住了。\"
沈烬靠在软枕上,摸出腰间的玉牌——方才一直发烫的玉牌此刻竟凉了下来,像块浸过井水的温玉。
她望着楚昭染血的袖口,突然笑了:\"墨云策以为布了天罗地网,却不知我们早把他的暗桩摸了个透。\"
楚昭扯下外袍裹住她的肩:\"他更没想到,南宫义兄的江湖客里混了巡城卫的人。\"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渐平缓。
沈烬望着车外渐远的火光,后颈的灼烧感终于退去。
她以为这场围杀到此为止,却没注意到,在他们经过的街角,有个戴斗笠的身影掀开帘子,指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
那是只有暗卫死士才懂的联络暗号。
而马车的铜铃,正随着颠簸发出细碎的轻响,与方才黑煞腰间那枚被楚昭挑落的铜铃,发出同样的频率。
马车刚拐过抄手游廊,沈烬便觉出了异样。
月洞门前的灯笼本该是巡城卫的朱红,此刻却泛着幽青——那是暗卫营特有的青铜灯台,灯芯浸了狼毒,连火光都带着股腥气。
她猛地攥紧楚昭的手腕,指节发白:\"停车!\"
车夫应声勒马,却迟了半步。
二十余道黑影从影壁后翻出,刀鞘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为首者面覆黑纱,腰间铜铃与马车上那枚碎响的铜铃频率重叠——正是方才街角戴斗笠的人!
\"九皇子妃好眼力。\"墨云策的声音从假山后飘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暗纹锦袍,方才被楚昭刺中的左肩渗着血,却笑得像捡了金元宝,\"这暗卫营分三旗,玄旗守外,青旗伏路,赤旗......\"他抬手抛起枚猩红信号弹,\"专等主子发令。\"
\"啪!\"
信号弹划破夜空,在云端炸成一朵血花。
沈烬后颈的红纹瞬间爬至耳后,烬火在血脉里翻涌如沸。
她望着堵在月洞门前的玄旗暗卫,又瞥见墨云策脚边被踩碎的青瓷灯——方才那盏灯油泼出的位置,恰好能引燃通向库房的木廊。
原来他早就算到火势会逼他们往月洞门逃,连青旗暗卫都提前伏在了影壁后。
\"阿烬!\"南宫烬的铁笛从东侧廊柱后穿出,扫翻两个暗卫,\"西侧假山下有我埋的绊马索,带昭儿往那边冲!\"
楚昭的软剑已挽出银芒,反手割断车帘绳索:\"苏悦护左,秦风断后。\"他将沈烬往怀里一带,软剑挑飞迎面劈来的鬼头刀,\"你用烬火烧东侧藤架,我引开玄旗首领。\"
沈烬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刹那,烬火如活物般窜出指尖。
东侧藤架本就被之前的火烧得焦脆,幽蓝火苗舔过的瞬间便腾起一人高的火墙。
暗卫们被热浪逼得侧移,月洞门前的包围圈露出半尺空隙。
\"走!\"楚昭旋身踢翻脚边石墩,砸中玄旗首领的膝弯。
沈烬拽着他往东侧冲,靴底碾碎的碎石溅起火星,正落在南宫烬预先撒下的药粉上——那是他独门配置的迷烟散,遇火即燃。
紫鸢的淬毒袖箭擦着沈烬鬓角飞过,钉在廊柱上滋滋冒白烟。
她反手甩出三枚柳叶镖,逼得紫鸢躲进假山后,却见墨云策已摸出第二枚信号弹,指尖正往火折子上凑。
\"昭儿!\"沈烬急喊。
楚昭的软剑突然转向,剑穗上未干的血珠甩在墨云策腕间。
那是沈烬方才偷偷抹上的\"离魂散\",遇血即麻。
墨云策手腕一软,信号弹\"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滚出三尺远。
\"捡起来!\"紫鸢从假山后扑出,却被南宫烬的铁笛挑中膝弯,重重摔在药粉烟雾里,立刻捂鼻咳嗽起来。
月洞门前的玄旗暗卫终于乱了阵脚。
秦风的断箭扎进最后一个挡路者的肩井穴,苏悦的刀挑开影壁后的绳结——那里竟悬着二十桶火油,若被引燃,整座偏院都要化为灰烬。
\"快走!\"南宫烬拽着紫鸢的发辫当人质,\"再晚半刻,巡城卫的人该被墨老贼调走了!\"
沈烬拉着楚昭冲进东侧月洞门时,后颈的灼烧感已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瞥见脚边那枚未引爆的信号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像只蛰伏的血眼。
而在他们身后,玄旗首领抹了把脸上的血,捡起地上的信号弹,对着夜空重重一磕——
猩红的火光,终究还是绽在了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