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跟着楚昭跨进石门的瞬间,热浪裹着硫磺味直灌鼻腔,像有人攥着烧红的铁块往喉咙里塞。
岩壁上的岩浆晶比外面更密集,每一颗都泛着熔金般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小心。\"楚昭突然拽她往旁一躲,头顶的岩缝里坠下一串岩浆珠,砸在石阶上溅起火星,离她脚面不过三寸。
他的指尖还扣在她腕间,隔着衣袖都能摸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的,此刻却烫得惊人,几乎要透过布料灼进她血肉里。
沈烬刚要开口,地面突然发出闷响。
她踉跄半步,扶住岩壁的手被岩浆晶灼得生疼。
岩壁在震动中裂开细缝,深处传来类似巨兽喘息的轰鸣,混着金属熔毁的锐响。
楚昭的玄铁剑\"嗡\"地出鞘,剑尖指向黑暗深处:\"退到我身后。\"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炸响。
暗红色的影子从岩浆晶群中窜出,足有两人高的火焰兽甩动着燃烧的尾巴,鳞片缝隙里渗出熔浆,每走一步都在石阶上烙出焦黑的痕迹。
它眼窝中跳动着两团幽蓝鬼火,扫过沈烬时,鬼火突然暴涨——竟像是认得出她体内的烬火。
\"是守护兽。\"沈烬攥紧袖中发烫的玉佩,舌尖尝到血锈味。
她指尖凝起一簇幽火,可那火苗刚冒头就\"滋啦\"一声熄灭,空气里浮起焦糊的毛发烧味。
她瞳孔骤缩——这里的火元素竟在排斥她的能力!
\"别硬来。\"楚昭反手将她推到身后,玄铁剑在身前划出半弧。
火焰兽的前爪拍来,他旋身避开,剑锋擦过兽腹时迸出一串火星。
沈烬看见他肩背绷紧如弦,发尾被热浪掀得乱飞,耳尖却泛着不寻常的红——那是他全力运功时才会有的征兆。
\"它的弱点在胸口!\"沈烬突然喊出声。
方才火焰兽扑来时,她瞥见其脖颈下有块颜色略暗的鳞片,缝隙间隐约露出灰黑的石质纹路。
楚昭的剑势一顿,趁火焰兽甩尾扫来的空隙矮身翻滚。
他的玄铁剑在地面划出刺目火星,再抬头时,剑尖正抵住火焰兽咽喉。
那兽吃痛发出嘶吼,前爪狠狠砸向他头顶——千钧一发之际,楚昭突然旋身侧滚,剑锋顺着兽腹向上挑,\"噗\"地扎进那片灰黑鳞片下!
火焰兽发出濒死的哀鸣,周身的火焰骤然熄灭,化作一堆焦黑的石屑簌簌坠落。
沈烬刚松口气,头顶传来\"咔嚓\"脆响——岩壁上的岩浆晶开始崩裂,碎石像暴雨般砸落。
\"跑!\"楚昭拽起她的手往深处狂奔。
两人踩过还在冒烟的兽骸,身后的通道不断坍塌,有碎石擦过沈烬耳畔,在她鬓角划开血口。
她能听见楚昭急促的呼吸就在耳边,掌心被他攥得发疼,却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突然开阔。
沈烬撞进楚昭后背,险些栽倒。
入目是个巨大的洞穴,洞顶垂着钟乳状的岩浆晶,而洞穴中央悬浮着一颗足有半人高的炎晶石,表面流转着金红相间的光,像团凝固的太阳。
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围绕着炎晶石的符文阵法,竟与她在祭坛上见过的灭门血书完全一致!
\"是...是沈家祖祠的...\"她踉跄着上前,指尖几乎要碰到炎晶石。
忽然,一阵刺痛从眉心炸开,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皇城金瓦在她眼前铺展,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趴在宫墙琉璃瓦上,怀里抱着个穿玄色小衣的男娃。\"阿昭莫哭,\"女娃用脏乎乎的手抹他眼泪,\"等我长大了,用烬火给你烤最甜的蜜枣。阿烬说话要算话,\"男娃抽着鼻子,\"我以后也要护着你,护着天下。\"
\"阿烬?\"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沈烬猛地回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楚昭的手,指尖正抵在炎晶石上,而那画面里的男娃,眉眼竟与眼前人重叠——
\"怎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楚昭的手悬在她肩侧,未敢触碰,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漫出来。
楚昭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颤的肩,又在半空顿住。
沈烬的瞳孔还凝着散不去的雾,像是被什么极远又极近的画面钉住了——方才那两个趴在宫墙琉璃瓦上的小女娃,和那个抽着鼻子的玄衣男娃,分明是她从未有过的记忆,却比昨日的伤口更清晰。
\"那是......我们的前世吗?\"她喉间发涩,指尖从炎晶石上缓缓收回,掌心跳着与记忆里相同的灼痛,\"我们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争斗的根源。\"
话音未落,炎晶石突然发出轰鸣。
金红光芒如活物般窜出,在洞穴中炸成光网。
沈烬被刺得眯起眼,却见那些光丝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体内钻,像无数细小的火舌在血管里游走。
楚昭旋身将她护在臂弯,玄铁剑嗡鸣出鞘,可剑身刚触及光网便发出\"嗤啦\"的熔响——那光芒竟连玄铁都能侵蚀。
\"闭眼!\"他低喝一声,将沈烬的脸按进自己胸膛。
灼热的白光裹着焦糊气涌来,沈烬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撞在他心口,一下重过一下。
等再睁眼时,两人已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虚无里,脚下没有地,头顶没有天,只有雾气中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褪色的玄色长袍,面容被雾气笼罩,声音却像浸过千年寒潭:\"双生劫的宿命已启动。\"
沈烬挣脱楚昭的手臂,踉跄着往前两步:\"共赴深渊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该如何选择?\"她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哀求的急切——前世那声\"阿昭莫哭\"还在耳边,可此刻站在身边的人,是她的仇人,是她要算计的帝王,也是方才为她挡下火焰兽的温热胸膛。
楚昭的手始终虚悬在她后腰,玄铁剑虽未出鞘,指节却因握得太紧泛着青白。
他盯着那道人影,目光比洞外的寒刃更利——这雾气里的每一丝波动,都可能是致命的杀招。
\"唯有共赴深渊,才能重塑平衡。\"人影重复了一遍,声音渐弱,\"答案......在你们各自的执念里。\"
话音未落,人影便化作万千流萤,钻进沈烬眉心。
她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撞进楚昭怀里。
再睁眼时,两人已回到岩浆洞穴。
炎晶石的光彻底暗了下去,表面却浮起一行血字:\"答案藏于皇陵深处。\"
\"皇陵......\"沈烬摸着那行字,指腹被石面的温度烫得发红。
她想起沈家灭门那晚,父亲将半块玉珏塞进她手心时说的话:\"若有一日查到真相,去皇陵最深处的暗室。\"原来从那时起,命运的线就已经缠上了。
\"我们必须回去。\"她转身看向楚昭,眼底的光比方才的炎晶更灼人,\"那里一定还有更多线索。\"
楚昭的拇指轻轻擦过她鬓角的血痕——方才被碎石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我陪你。\"他说得轻,却像块压舱石,将她翻涌的情绪稳稳镇住。
就在两人转身欲走时,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洞穴阴影里漫出来:\"既然你们拿到了炎晶石,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沈烬的脊背瞬间绷紧。
她见过这声音的主人——三日前在城门口,墨云策的马车撞翻了她的药篮,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只从车窗里扔出一锭银子。
此刻他从阴影中走出,月白锦袍一尘不染,腰间玉牌却泛着青黑——那是用毒高手才会有的色泽。
\"墨公子这是?\"楚昭挡在沈烬身前,玄铁剑终于出鞘,剑刃映着他冷白的脸,\"难不成连九皇子的王妃,你也敢动?\"
\"九皇子?\"墨云策轻笑一声,指尖轻抚腰间玉牌,\"等今日之后,这楚国的天,怕是要换一换了。\"他的目光扫过沈烬手中的炎晶石,嘴角的笑更深了些,\"尤其是......握着关键的人。\"
洞穴里的岩浆晶突然\"咔嚓\"裂开一道缝,熔浆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墨云策的脚步缓缓逼近,手中长剑泛起幽蓝寒光——那不是凡铁,剑身上流转的纹路,与沈烬记忆里灭门夜刺客腰间的图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