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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栋那声“十六年前旧案”,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萧尘和苏清雪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久久未能平息。

萧尘最终点头,那声沙哑的“好”字落地,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的冷汗在食堂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那股源自本源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强行催谷后真元的剧烈消耗而汹涌反噬,阵阵空虚的刺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跟我来!”陈国栋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转身,对李警官低语几句。李警官立刻会意,迅速指挥两名最精锐的警员上前,一左一右,看似保护,实则也带着一丝警惕地护在萧尘身侧。

“封锁现场!所有接触者登记造册,严格隔离观察!等待疾控中心接手!任何人不得靠近冰库区域!”李警官的吼声在混乱的食堂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人群被强行分开一条通道。陈国栋在前引路,萧尘在两名警员的护卫下,步履略显虚浮地跟随。所过之处,无数道目光投射而来——感激、敬畏、恐惧、探究、茫然…复杂到了极点。那些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学生,挣扎着想表达谢意,却被维持秩序的校卫队拦住。

苏清雪僵立在冰冷的承重柱旁,看着萧尘那明显透着疲惫虚弱的背影,看着他被警员“护送”着离开,贝齿死死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十六年前的旧案…绝密档案…陈国栋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冲撞着她十六年来坚信不疑的仇恨根基。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跟上去!弄清楚!那场血海深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猛地一跺脚,精致的高跟鞋在冰冷的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趁着现场混乱,人流移动,悄无声息地混入疏散的人群,远远地辍在了后面。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既有对未知真相的恐惧,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即将直面某种可怕事实的预感。

陈国栋的研究所并不在医学院主校区,而是位于校园深处一片被高大香樟树环绕的僻静院落。青砖灰瓦,外表看起来古朴低调,甚至有些陈旧,但厚重的合金大门和无处不在、闪烁着红点的隐蔽监控探头,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不凡。

陈国栋在门禁上验证了指纹、虹膜和声纹,厚重的合金大门才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旧纸张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你们在门口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陈国栋对两名警员沉声吩咐,随即看向萧尘,眼神复杂,“萧尘同学,请随我来。”

通道尽头,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藏书室和研究室。三面墙壁都被顶天立地的金属书架占据,上面塞满了各种厚薄不一、纸张泛黄的线装古籍、外文文献、以及大量标着绝密字样的牛皮纸档案袋。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面堆满了各种仪器、试剂瓶和凌乱的手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知识沉淀的厚重感,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坐。”陈国栋示意萧尘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则快步走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恒温恒湿保险柜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又经过掌纹和虹膜验证,厚重的柜门才无声开启。他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深灰色的、材质特殊的金属档案盒。档案盒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角落烙印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暗纹。

陈国栋将档案盒放在萧尘面前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封存了十六年。它的保密等级,在系统内被定为‘深渊’级。若非今日亲见‘阎王叩’,若非确认九幽再现…我绝不会将它拿出来。”陈国栋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这里面,是当年‘神医门惨案’的部分原始卷宗、现场物证分析报告…以及,一份被刻意抹去、封存起来的…关键证词。”

“神医门惨案”!

这五个字如同五把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萧尘的耳膜!他原本因虚弱而略显黯淡的眼眸,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办公桌上的纸张无风自动,发出簌簌的轻响!

陈国栋心头一凛,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寒意,连忙道:“冷静!萧尘!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冷静!真相…需要你清醒地去看!”

萧尘死死盯着那个深灰色的金属盒子,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滔天的恨意。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盒盖。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悲怆,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盒盖被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寥寥几样东西。

最上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照片拍摄于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中,断壁残垣,触目惊心。被火焰舔舐过的焦黑木梁下,隐约可见一些被白布覆盖的、扭曲的人形轮廓。照片的角落,一个被烧得只剩下半截的牌匾斜插在瓦砾堆里,上面残留着两个模糊不清的篆字——“神”、“门”。

萧尘的呼吸骤然停止!他认得那个地方!那是他幼时嬉戏的庭院!那是神医门的山门!照片上那焦黑的轮廓…是他的家!是他的亲人!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

照片下方,是一份薄薄的、用特殊防水防火材料打印的《现场初步勘察报告》。报告上的字迹冰冷而客观:

“…现场发现大量非自然燃烧痕迹,疑似高强度助燃剂残留…”

“…死者共计三十七人…均死于非贯穿性颅骨粉碎伤及全身多脏器瞬间爆裂…凶器判定为某种钝器,但打击力度远超常规认知…现场提取到少量未知生物组织残留,具有高度活性及侵蚀性…”

“…未发现明确指向性物证…唯一幸存者:萧家幼子萧尘(时年七岁),被发现时昏迷于后山寒潭,体温极低,体内检测到未知寒性能量残留,疑似触发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幸存者…萧尘…寒潭…自我保护机制…

萧尘的目光死死钉在“未知生物组织残留”和“寒性能量残留”这几个字上!九幽!蚀骨阴虱!冰魄寒髓!《阎罗生死诀》!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他颤抖着手指,翻开了报告下面压着的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经磨损的纸。那是一份手写的证词复印件,字迹潦草而急促,透着一股临终前的绝望和巨大的恐惧:

“…我看到了…是‘鬼面’…带着‘哭’和‘笑’…他们不是人!是怪物!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只留下一个白印…苏…苏家主…他…他最后冲出来…不是为了杀萧门主…他…他好像是想把什么东西塞给萧夫人…嘴里喊着‘…信我…东西…交给…孩子…快跑…’…然后…然后他就被…被那个‘哭’…一掌…拍碎了…萧门主和夫人…挡在寒潭入口…全…全碎了…火…大火就烧起来了…都死了…都死了…怪物…他们是怪物…苏家…萧家…都是…都是被灭口的…灭口…”

证词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大片被浓重墨水彻底涂抹覆盖的痕迹,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失控,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了后续。

轰——!

萧尘只觉得脑海之中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

苏家主…不是凶手?他最后冲向母亲…是想传递什么东西?交给孩子?快跑?挡在寒潭入口…被一掌拍碎…灭口?!

十六年来坚信的仇恨基石,在这一刻,被这份染血的、残缺的证词,轰然击碎!

不是苏家灭门神医门!是苏家和萧家…都被灭口!被九幽灭口!为了…为了那个要交给孩子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攫住了萧尘的心脏!那是一种信仰崩塌、认知颠覆带来的灵魂撕裂般的痛楚!比“蚀骨阴虱”的毒性反噬更加猛烈千百倍!

“噗——!”

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萧尘口中喷出!殷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金属档案盒上,如同朵朵凄艳的梅花!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

“萧尘!”陈国栋大惊失色,猛地起身想要搀扶。

“不…不用…”萧尘艰难地抬手阻止,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抬起手,用衣袖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燃烧着极致痛苦、却孕育着滔天怒火的可怕光芒!

“那个‘东西’…是什么?”萧尘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苏家主…想交给萧家的…是什么?!”

陈国栋看着萧尘惨白的脸和嘴角刺目的血迹,眼中充满了痛惜和无奈。他缓缓摇头,声音沉重:“不知道。证词被抹去,现场被彻底破坏。唯一可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又去了哪里的…”他的目光落在档案盒最底层,那唯一一件实物证物上。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黝黑的古朴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正面雕刻着极其复杂的云纹,云纹中央,隐隐是一个被环绕的篆体“医”字。背面,则是一个深深刻入令牌本体的古老印记——那印记的形状,赫然与之前冰库中发现的“冥眼泣血”标记,有着七分相似!只是线条更加古老、更加扭曲,透着一股更加深沉邪恶的意味!

“‘鬼门令’…”陈国栋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和恐惧,“这是在苏家主紧握的、被拍碎的断手中找到的…也是整个现场,唯一没有被大火焚毁、没有被那种未知生物组织侵蚀的物件。我们穷尽所有手段,也无法分析出它的材质和上面的印记来源。它…似乎蕴含着某种…超越我们理解的力量。”

萧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枚黝黑的“鬼门令”上。令牌入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气息瞬间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他自身修炼的“冰魄寒髓”真元竟然隐隐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同时,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而苍凉的呼唤感,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在他灵魂深处发出低沉的咆哮!

就在这心神剧震、气血翻腾的刹那——

研究所外,负责警戒的两名警员耳麦中,突然传来李警官急促而惊怒的吼声,伴随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

“敌袭!警戒…呃啊——!”

“砰砰砰!” 短促而激烈的枪声骤然响起!随即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玻璃爆碎声!

“拦住他!他不是…”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声后,通讯频道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不好!”陈国栋脸色剧变,猛地扑向办公桌上的紧急报警按钮!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萧尘!

几乎在枪声响起、通讯中断的瞬间,萧尘那双因痛苦和真相冲击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寒芒!一股远超他此刻虚弱状态的恐怖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瞬间张开!他清晰地“听”到了门外走廊传来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

那不是人的脚步!轻盈、迅捷、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感,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潜行!更可怕的是,脚步声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微弱、却让萧尘灵魂都感到极度厌恶的甜腥气息——与“蚀骨阴虱”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阴邪!是九幽杀手!

“趴下!”

萧尘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根本来不及解释,左手猛地一挥,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和气劲骤然爆发,将猝不及防的陈国栋狠狠推倒在地!

与此同时!

轰——!!!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足以抵挡步枪子弹的特制合金大门,如同被万吨攻城锤正面轰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整面墙壁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坚固的合金门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凹陷、变形,中心处更是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巨大的拳印!

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轰!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战鼓!合金大门在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中,扭曲变形得更加厉害,门锁和铰链处火星四溅!那巨大的拳印周围,开始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痕!

门外,一个低沉、嘶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戏谑,穿透了金属的阻隔,清晰地传入室内:

“找到…你了…”

“叛徒…之子…”

“交出…‘钥匙’…”

“赐你…无痛…”

伴随着这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低语,第四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悍然轰至!

轰咔——!!!

不堪重负的合金大门,终于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被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一只覆盖着暗紫色鳞片、指甲尖锐如刀的恐怖大手,穿透破洞,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和冰冷的死亡气息,朝着因推倒陈国栋而暴露在攻击范围内的萧尘,狠狠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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