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嚼着最后一口红烧肉时，奶奶正往他背包里塞油纸包，油星子透过纸缝印在帆布上，像极了归心星图里的暗星。“多揣两块糖，饿了垫垫，” 奶奶的手在他发顶揉了揉，指腹带着炖肉的温香，“长安号上的营养剂哪有家里的顺口，要是想喝汤了，就对着星图跟奶奶说，奶奶给你留着。”
小林点头时，碎玉吊坠在领口晃了晃，坠子上的纹路蹭过锁骨，有点痒。他摸出烟火壶递给奶奶：“您帮我收着？等我回来还得用它煮茶呢。”
“傻孩子，” 奶奶把壶推回去，指腹敲了敲壶身，“这是你的念想，带着才安心。陈长老当年把扫帚留下时，不也说‘念想得跟着人走’嘛。”
院门外传来苏晴的脚步声，织锦布搭在她臂弯里，布上的孩童正抬手朝着星空，丝线里裹着细碎的星光。“该走了，长安号的能源预热好了。” 苏晴的声音比往常轻，织锦布边角扫过小林手背时，他忽然看见布上孩童的身后，多了个模糊的斗笠影子 —— 再眨眼，又没了。
“看啥呢？” 小叙从苏晴身后探出头，手里攥着本卷边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故事树，“我把这礼拜写的故事都带上了，陈长老说故事能当武器，我这也算带了弹药库！”
秩序使者的金属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 “咔嗒” 声，他手里拎着个长方体盒子，盒缝里漏出旧扫帚的木柄。“陈长老的扫帚已做过防侵蚀处理，” 他的光学镜片闪了闪，“但根据归心镇的星历记载，终末之念碎片对‘有共生记忆的物品’会产生强烈反应，需谨慎携带。”
硅璃跟在最后，她的数据流身体泛着淡蓝微光，混沌校准仪悬在胸口，屏幕上跳动着稳定的绿色波纹。“长安号的自动驾驶系统已与我的核心程序同步，” 她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平稳，“但空白残骸带的宇宙辐射可能干扰数据流，我会每十分钟进行一次校准。”
五人走到镇口时，归心茶馆的铜铃又响了，“叮铃” 声裹着夜风飘过来，小林抬头看，星图的光带在头顶拧成细弱的银线，像在给他们引路。长安号就停在不远处的空港，银灰色的舰身映着星光，舰尾的 “归心者” 标识亮着暖黄的光，像块融化的黄油。
“登舰吧。” 小林把烟火壶揣进内兜，碎玉吊坠贴在胸口，忽然觉得踏实。他想起陈长老摸他头时的温度，想起奶奶炖肉的香味，想起第十一宇宙的小读者等着地球故事的模样 —— 这些念头缠在一起，像织锦布上的丝线，把 “害怕” 那根线给压住了。
长安号的舰桥比小林想象的小，控制台占了大半空间，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秩序使者走到主驾驶位，手指在面板上快速敲击，“滋啦” 一声，主屏幕亮起，空白残骸带的三维模型浮在中间，灰扑扑的一片，像撒了把发霉的面粉。
“航线已设定，预计三小时后进入空白残骸带。” 秩序使者的光学镜片转向小林，“根据基地提供的资料，该区域曾是‘共生文明圈’，但在三千年前突然消失，只留下这些残骸 —— 初步检测显示，残骸不含任何能量反应，属于‘完全死寂体’。”
“不对。” 硅璃突然开口，混沌校准仪的屏幕闪烁了两下，绿色波纹变成了淡红，“我的校准仪检测到微弱的‘记忆波动’，不是能量，是…… 类似意识残留的东西。”
小叙凑到校准仪前，手指戳了戳屏幕，“记忆波动？是像故事里的‘幽灵’吗？” 他刚说完，校准仪突然 “嘀” 了一声，屏幕上的红光更亮了，硅璃的数据流身体晃了晃，淡蓝微光里掺了点红。
“别碰！” 硅璃抓住小叙的手，她的指尖带着电流，“这是‘记忆共振’，你的故事之力会触发残骸里的意识残留 —— 陈长老的星信里提过，终末之念最喜欢附着在‘有强烈情绪的记忆’上。”
小叙缩回手，笔记本从口袋里滑出来，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上面写着 “错过的班车”：“可陈长老也说，故事能对抗黑暗啊。” 他抬头看小林，眼睛亮得像星图里的亮星，“小林哥，我上次跟你说的爷爷的事，就是那个错过班车没见到最后一面的故事，要是讲出来，会不会有用？”
小林摸了摸小叙的头，跟陈长老当年摸他的动作一样：“会有用，但得等该用的时候。” 他看向苏晴，织锦布铺在控制台旁的桌子上，布上的孩童正对着星空挥手，“苏晴，你的织锦能感知到记忆波动吗？”
苏晴指尖划过织锦布，丝线里的星光闪了闪，孩童的轮廓旁浮现出细碎的灰点。“能，”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些灰点就是残骸的记忆，有的是害怕，有的是生气 —— 你看这个灰点，” 她指着其中一个最大的，“里面裹着‘放弃’的情绪，很重。”
就在这时，长安号突然晃了一下，控制台发出 “咯吱” 的响声，主屏幕上的空白残骸带模型突然放大，灰扑扑的残骸在屏幕上飘着，像被风吹散的纸片子。秩序使者的手指在面板上飞快敲击，“警告！进入空白残骸带边缘，宇宙空间密度异常，舰身受到冲击！”
小林走到舷窗边，往外看 —— 外面的星空全是灰色的，没有星星，没有光，只有无数块残骸漂浮着，有的像破碎的飞船，有的像倒塌的建筑，还有的像人的轮廓。最奇怪的是，这些残骸飘过时，会发出 “刺啦刺啦” 的声音，像有人在撕纸，听得人耳朵发麻。
“硅璃，校准仪怎么样？” 小林回头问，刚说完，就看见硅璃的校准仪屏幕彻底红了，“嘀嘀嘀” 的警报声刺耳得很，她的数据流身体泛着红光，像烧起来的电线。
“警报！警报！检测到‘活的终末之念碎片’！” 硅璃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碎片附着在残骸的记忆里，正在通过‘绝望记忆’入侵长安号的系统 —— 主屏幕上的黑色纹路，就是碎片的侵蚀痕迹！”
小林看向主屏幕，果然，屏幕边缘爬着黑色的纹路，像发霉的菌丝，正往中间蔓延。秩序使者的手指在面板上敲得更快了，“系统被入侵！导航程序开始紊乱！” 他的光学镜片闪着红光，“必须关闭所有对外感知设备，包括小叙的故事之力 —— 碎片会被‘强烈情绪’吸引，继续放任会引来更多碎片！”
“不行！” 小林抓住秩序使者的手腕，他的手心全是汗，碎玉吊坠硌得胸口疼，“陈长老说过，终末之念的弱点在‘记忆’里，要是关了感知，我们怎么找弱点？小叙的故事之力是唯一能对抗碎片的武器，不能关！”
“数据优先级高于情感！” 秩序使者甩开小林的手，金属手腕撞在控制台上，发出 “当” 的一声，“目前已有三块碎片侵入系统，再吸引更多，长安号会被彻底侵蚀 —— 你想让所有人都变成‘记忆空壳’吗？”
“我不是要冒险！” 小林的声音提高了些，他摸出烟火壶，壶身温热，“你看这个，陈长老留下的烟火壶，里面有归心镇的人间烟火气，硅璃的校准仪能检测到记忆波动，小叙的故事能触发温暖记忆 —— 我们可以配合，不是硬拼！”
两人争执时，长安号又晃了一下，这次更厉害，控制台的指示灯 “啪嗒” 灭了一半，主屏幕上的黑色纹路已经爬到了中间，像张黑色的网。硅璃突然喊了一声，她的数据流身体裹住了控制台下方的能源核心，红光从她身上渗出来，像血：“碎片侵入能源核心了！我用情感模块暂时挡住，但撑不了五分钟 —— 我的记忆里有旧长安号的数据，碎片在啃这些记忆！”
苏晴突然扑到织锦布前，手指飞快地穿梭在丝线里，织锦布上的孩童开始发光，“我把咱们的温暖记忆织成光网，能挡住碎片的侵蚀！小林，你跟奶奶的年夜饭，小叙写的第一篇故事，硅璃对旧长安号的回忆 —— 这些都能当力量！”
小叙突然翻开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抖但很坚定：“我来讲故事！爷爷当年在车站等我，我跟同学去玩错过了末班车，等我跑过去时，车站只剩爷爷的外套，后来才知道，爷爷那天发着高烧，还是想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笔记本上的字迹开始发光，“爷爷，对不起，我不该贪玩，我不该让你等……”
“滋啦 ——” 一声，主屏幕上的黑色纹路突然冒起白烟，像被火烤过的塑料。小林看见窗外的一块残骸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两个外星人坐在石头上，一个递过水果，一个笑着接过来 —— 那是被遗忘的温暖记忆！
“有用！” 小叙眼睛亮了，接着讲，“我同桌跟我吵架，我明明知道是我错了，却没敢道歉，后来她转学了，我再也没机会跟她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裹着星光，飘出长安号，落在更多的残骸上，那些灰色的残骸开始泛着淡光，像被点亮的蜡烛。
小林抓紧烟火壶，走到硅璃身边，壶口对准混沌校准仪，“硅璃，打开校准仪的能量接口，我把烟火壶的微光注进去！” 硅璃点点头，校准仪的侧面弹出个小接口，小林拧开壶盖，淡金色的微光从壶里飘出来，像萤火虫，钻进接口里。
“嘀 ——” 校准仪的警报声停了，红色屏幕变回绿色，而且比之前更亮，屏幕上浮现出无数个小点，每个点都闪着红光，“校准仪恢复正常！并检测到所有终末之念碎片的位置！” 硅璃的数据流身体不再泛红，淡蓝微光又回来了，“烟火壶的‘人间烟火气’，能中和碎片的‘绝望情绪’！”
秩序使者看着主屏幕上的黑色纹路慢慢消退，光学镜片闪了闪，没说话，但手指从 “关闭感知设备” 的按钮上移开了。小林知道，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办法。
就在这时，主屏幕突然放大了一块最大的残骸，那块残骸像艘破碎的星舰，舰身上有个模糊的标识 —— 小林眯起眼，突然愣住了：“那是…… 长安号的标识？”
硅璃的数据流身体突然晃了晃，校准仪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变成了波浪形，“是旧长安号的残骸！三千年前消失的那艘！我的核心程序里有它的数据库，匹配度 100%！” 她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里面有我的情感日志 —— 当年我是旧长安号的导航员，跟陈长老一起执行任务……”
小林立刻说：“秩序使者，靠近残骸，我们要进去看看！” 秩序使者没反驳，手指在面板上敲击，长安号慢慢朝着旧残骸飞去，舰身擦过残骸的碎片时，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像在啃骨头。
旧长安号的残骸里黑漆漆的，只有长安号的探照灯能照出一小块地方。小林、苏晴、硅璃三人穿着防护服进去，小叙要跟来，被小林按住了：“你在舰桥盯着，要是碎片有动静，就继续讲故事，别让它们靠近。” 秩序使者留在舰桥，负责监控系统。
残骸里弥漫着金属冷却的寒气，吸进鼻子里像吞了冰碴子。硅璃的数据流身体在前面带路，她的指尖发出淡蓝光，照亮了周围的碎片。“情感日志应该在驾驶舱，” 她的声音带着电流，“当年我把日志存在数据芯片里，藏在驾驶舱的控制台下面。”
走到驾驶舱时，小林突然停住了 —— 驾驶舱的座椅上，坐着个模糊的人影，戴着斗笠，跟他在星图里看到的、织锦布上闪过的人影一模一样！“陈长老？” 小林轻声喊，伸手想碰，那人影突然 “散” 了，像被风吹走的烟，只留下半块扫帚柄，落在座椅上，木柄上的纹路，跟陈长老留下的旧扫帚一模一样！
硅璃在控制台下面摸了摸，掏出个小小的芯片，芯片上泛着淡蓝光，“找到了！这就是情感日志！” 她把芯片插进随身携带的终端里，屏幕亮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最后一页的字迹有点潦草，像是急着写的：“终末之念的弱点，在‘最不完美的共生记忆’里 —— 不是完美的和解，是那些没说出口的道歉，没来得及的陪伴，没完成的约定，这些‘不完美’里，藏着最真实的共生之力。”
小林看着这段话，突然想起陈长老的星信：“归心者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共生的力量藏在平凡的日子里。” 原来，陈长老早就知道弱点，早就把线索留在了星信和旧扫帚里！
“我们该回去了，硅璃的情感日志……” 苏晴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晃了一下，防护服的通讯器里传来秩序使者的声音，带着警报声：“警告！导航系统被碎片干扰，自动偏离航线，正在朝着残骸带深处的黑色漩涡飞去！无法手动修正！”
小林立刻往外跑，手里攥着那半块扫帚柄，“小叙！继续讲故事，别停！苏晴，用织锦布护住长安号的系统！” 他跑回长安号的舰桥时，主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像个张开的嘴，要把长安号吞进去。
“碎片还在入侵能源核心！” 硅璃的校准仪又开始报警，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多，“我的情感模块快撑不住了，那些碎片在啃我的记忆，我快记不清旧长安号的事了……” 她的数据流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要消失。
小叙的声音有点哑，但还在讲：“我上次考试没考好，奶奶没骂我，还炖了红烧肉，我跟奶奶说‘下次一定考好’，可奶奶住院时，我还在跟同学玩…… 奶奶，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担心……” 他的笔记本开始发烫，字迹上的光越来越亮，主屏幕上的黑色漩涡旁边，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光带，像归心星图的光。
“等等！” 小林突然盯着主屏幕，“那个黑色漩涡的光带，跟归心星图的纹路一样！还有这半块扫帚柄，” 他把扫帚柄放在控制台前，扫帚柄上的纹路突然亮了，跟黑色漩涡的光带对应上了，“陈长老的意识！是陈长老在引导我们！这个黑色漩涡不是危险区域，是通往第十一宇宙的捷径！这半块扫帚柄，是开门的钥匙！”
秩序使者的光学镜片盯着扫帚柄，又看了看黑色漩涡，手指在面板上敲击，“数据显示，黑色漩涡的空间波动与第十一宇宙的坐标吻合！但碎片还在入侵，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要么进入漩涡，要么被碎片侵蚀！”
小林看向所有人：“相信陈长老，相信我们自己 —— 小叙，继续讲故事，苏晴，织锦布的光网再撑一会儿，硅璃，用校准仪锁定漩涡的入口，秩序使者，准备进入漩涡！”
小叙的声音更响了，笔记本上的字迹开始飘出屏幕，落在长安号的舰身上，像层金色的铠甲。苏晴的织锦布上，孩童的轮廓越来越亮，光网把长安号裹住，挡住了那些黑色的碎片。硅璃的校准仪屏幕上，绿色的波纹锁定了黑色漩涡的中心，“入口锁定！可以进入！”
秩序使者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下确认键：“长安号，进入黑色漩涡！”
长安号朝着黑色漩涡飞去，舰身被金色的光网裹着，小叙的故事声、苏晴的织锦声、硅璃的校准声、秩序使者的指令声，还有小林手里扫帚柄的微光，混在一起，像首温暖的歌。
就在长安号要进入漩涡时，小林突然看见漩涡的中心，浮现出个模糊的身影，戴着斗笠，手里拿着另一半扫帚柄 —— 那是陈长老吗？是他本人，还是他的意识分身？
扫帚柄突然从他手里飘起来，朝着漩涡中心飞去，两半扫帚柄要合在一起了 —— 可就在这时，硅璃的校准仪突然发出 “嘀嘀” 的警报，屏幕上的红点突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红点，在黑色漩涡的旁边，像只眼睛，盯着长安号。
“警告！检测到‘终末之念的核心碎片’！就在漩涡旁边！” 硅璃的数据流身体又开始泛红，“它在等着我们进入漩涡，要跟着我们去第十一宇宙！”
小林握紧烟火壶，碎玉吊坠在胸口发烫。他看着黑色漩涡中心的斗笠人影，看着要合在一起的扫帚柄，看着旁边那个巨大的红点 —— 他们能顺利进入第十一宇宙吗？终末之念的核心碎片，会跟着他们吗？陈长老的身影，到底是真是假？
长安号的舰身穿过黑色漩涡的边缘，周围的灰色残骸突然开始发光，像在为他们送别，又像在提醒他们 —— 这场和星空的约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