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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激动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点。

这会儿屋里静得出奇,风吹过窗纸,发出轻微颤响,她顿觉一阵尴尬。

抬起头,正好对上沈焕那双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眼。

少年还大大咧咧地站在她面前,一身夜行衣剪裁得极贴身,肩背线条分明,身形颀长挺拔,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调侃。

沈姝这才注意到,他额前的碎发有点凌乱,像是方才跃窗而入时被夜风拂乱的。

那张脸白得近乎发光,漂亮得有些过分,五官宛若勾勒出来似的精致。

尤其那双眼,在昏黄月光下像藏着火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灼得人心慌。

……真是个招事的长相。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轻咳一声,努力维持镇定:“多谢沈将军送药,如今夜深露重,就不留您喝茶了。”

沈焕挑了挑眉,眼角的笑意更浓:“你这是在赶我走?”

沈姝:“……”

你本来就是个贼一样翻窗进来的,还想住下来不成?!

可再一想,人家确实是千里迢迢、冒着夜风给自己送了解药。

真把人赶出去,好像也太不识好歹。

沈姝闷声道:“那……我给你倒杯水。”

说完也不看他反应,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温水回来。

沈焕却已经不客气地坐下了,长腿一伸,懒洋洋地靠在她的小榻边沿,夜行衣下的轮廓勾得随意又张扬,整个人像是在自家院子歇脚似的。

他接过沈姝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还啧了一声:“水温刚好,不错。”

沈姝微微一笑:“小将军喜欢就好。”

沈焕听她那句“小将军”,嘴角的笑却慢慢敛了几分。

他把水杯随手搁在桌边,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沈姝,语气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现在可不是社没那么将军了。”

沈姝一愣,下意识接话:“什么?”

沈焕垂眸,手指慢慢转着瓷杯:“陛下已经拿了我的头衔,说我带兵不力,贻误防疫。我如今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屋内一时间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杯沿碰撞桌面的细响。

沈姝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震惊反问:“啊?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不是,你……”

不对啊。

沈焕在原剧情里面,一直到后期才暴露出他是湛丞的人。

现在怎么就不是将军了?

还被陛下拿掉了头衔。

这好像很严重啊!

自己也就离开了一会,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变动?

沈焕看她一脸写满了“震惊”,倒是来了兴致。

他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眼神懒洋洋地落在她脸上,嘴角一勾,像是抓到了什么乐子:“你在关心我吗?”

沈姝一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她脑子飞快转动,努力维持镇定:“自然是关心的,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好歹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怎会说撤就撤?”

“你还挺替我惋惜的?”沈焕挑眉。

沈姝干巴巴笑了下:“你帮我送了解药,我当然站你这边。”

“是啊,你怎么没对我给你送解药好奇呢?”沈焕懒洋洋开口,指尖绕着杯沿打转,“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给你送?为什么对你好?”

他语气看似随意,眼神却落在她身上,像是顺手抛出的石子,轻飘飘落进她平静的水面。

沈姝听见这句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口:“沈少爷,你喝酒了?”

沈焕挑了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喝了一点。”

“哦。”沈姝点头,神情一本正经,“那就对了。我一听你开始说胡话,就猜到你多半是喝醉了。”

沈焕:“……”

他眯了眯眼,盯着她那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低笑出声,抬手轻敲了一下茶杯:“我千杯不醉,在边关那地方,不会喝酒的人根本活不下去。”

沈姝耸耸肩,笑意敷衍:“那我恭喜你酒量惊人,活得挺好。”

沈焕半靠在椅背上,目光懒散却牢牢锁着她,“说点实在的,沈姝,你对我就没点好奇心?”

沈姝好奇心个鬼啊!

要不是这人是湛丞的人,她早八百年前就主动撩上去了。

现在这侯府整个就是疯人院,大少爷一个比一个像精神病,她不跑路已经算有职业操守了。

可惜啊……

沈焕偏偏是湛丞的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顿了下,歪头看着他,“沈少爷,你知道我是二少爷的人吗?”

沈姝语气不疾不徐,眼神透着点打量,态度看似平静,实则分寸拿捏得刚好。

可这话落在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当口,在沈焕耳中却像是另有一层意味。

尤其她说得太直接了,几乎等同于戳破那层纸。

沈焕本来半眯着眼,神色吊儿郎当,可听见这句话,唇角那点懒笑顿时收了几分。

他抬眸看她,那双眼睛里笑意不减,温度却像骤然冷了一层。

——完了。

沈姝知道这句话说得有些直了。

可谁让沈焕这人偏生是那种你不说清楚他能自己脑补出剧情的类型,现在她只怕他当场翻脸。

在各种开头她都已经在脑内模拟三遍时。

可沈焕偏没照着她想的来。

他忽然又笑了,语气懒洋洋的:“我当然知道你是他的人。”

沈焕说这话时,目光压下去,落在她唇角那点勉强维持的从容上。

沈焕原本还打算两人这层关系捅破,他决定再试试一把为她负责这件事。

结果……

沈姝眨了眨眼,问道:“沈少爷,那你知道现在二少爷在干嘛吗?”

她一句话就把话题拐跑,直接问起湛丞的行踪,搞得他脸上的笑顿了一下。

沈焕当然不能说湛丞是去抄一个死党余孽的窝,顺便给陛下收点人头,再顺便手撕一堆朝堂老狐狸。

他半晌没吭声,最后勾了勾唇,敷衍地笑:“我不是说了他去查瘟疫,而且我与他关系不是很熟。”

沈姝:“……”

你搁这拿我当傻子哄呢?

上回他跟在湛丞身边在侯府里晃悠的模样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倒好,一口一个“不熟”。

加上现在还能拿到解药。

当然,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知道这解药是湛丞的。

沈姝也懒得拆穿他。

她故作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姿态松散,眼角还刻意带了点倦意。

沈焕看见,眉梢却挑了挑,也从她脸上看出送客的意思。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打更声,夜已深了。

他垂眸盯着沈姝片刻,终于慢慢站起身,夜行衣在动作中划出一道流畅线条。

他没立刻转身,而是站在原地,又看了她一眼。

目光不再嬉皮笑脸,却也说不上来是恼还是哂。

主要也是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一点都不想他留下。

沈焕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抬手拂过窗边的帘子,轻声道:“我走了。”

沈姝等听见窗外轻微一声落地的动静后,确定他是真的走了,她才慢慢直起身子。

整个人往椅背一靠,她肩膀还没彻底放松,一道低沉虚哑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你这屋子,梁上君子还真不少。”

她整个人猛地一僵,猛地回头,正撞上门口那道熟悉却让人寒毛直立的身影。

湛陵。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泛着浓重青灰,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连站着都像靠意志在勉强维持。

可偏偏他就那样出现在夜风里,单薄身形撑着病体,步伐虚浮却没有丝毫迟疑,像是一路硬撑着,非要亲自来见她不可。

沈姝瞳孔一缩,下意识扶住椅背。

她原本以为今晚的戏码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最不该出现的这位,竟然也来了——

而且,看起来状态差到随时可能晕过去。

“世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沈姝话还没说完,就见湛陵身子一晃,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结果那人整个人直接砸进她怀里,力道还特别重。

让她都踉跄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而此时湛陵的额头正好磕在她肩窝,呼吸烫得吓人,湿热又急促,仿佛下一秒就会烧得人晕厥。

沈姝本能地揽住他,手臂穿过他腰侧,勉强稳住了快要倒下的他。

衣料下的身体滚烫如火,却又瘦得惊人,靠过来的瞬间,沈姝甚至能感受到他背脊那条细细隆起的脊骨。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整个人靠着她才能支撑。

沈姝低头看他,眼前是湛陵苍白的侧脸和颤抖的睫毛,冷汗顺着他鬓角滑落,沾湿了她衣襟。

沈姝很意外,这人病成这样是怎么过来的?

手也没敢放开,只能死死扣着他。

现在的湛陵贴在她肩头,一动不动,气息滚烫又凌乱。

沈姝正要低声喊他,忽然听见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随即,一句几不可闻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不是……又在招惹别人……”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沙哑,又冷又沉,像是在咬牙。

沈姝也没想到沈焕找过来,就被他看到了。

自己这屋子都快成他们的咖啡厅。

此时湛陵的语气太怪了,像是压着一股火,却又死死忍着。

他没抬头,就那么靠在她肩头细细喘着。

沈姝没有回答沈焕的话,而是艰难地扶着湛陵往床榻挪动。

少年高挑的身子几乎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吃力。

“世子殿下,”她喘着气问道,“您这么跑出来,大夫人不得急疯了?”

湛陵没有回答,只是任由她摆布。

当他的后背触到柔软的床铺时,竟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为什么你的床……这么软?”

沈姝嘴角抽了抽,刚想调侃他两句,却在看清他模样的瞬间僵住了——

躺在锦被中的湛陵面色苍白如纸,唯有眼尾泛着一抹病态的嫣红。

他单手死死按在胸口,呼吸急促而破碎,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

即便如此,他那张精致的面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像是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美人。

“世子殿下!”沈姝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探他的脉搏,“您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太医——”

“别去……”湛陵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墨发从肩头滑落,在月白色的中衣上铺开,“你还没回答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姝这才发现,他按在胸口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您先躺好!”沈姝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强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去,“有什么话等您好些再说!”

湛陵却执拗地盯着她,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凤眸此刻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他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殷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溢出,在雪白的枕面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他的手便无力地垂落,整个人陷入昏迷。

沈姝看着他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她担心了。

这本书的男主要是完蛋,自己下场会怎么样?

她是真的不敢赌。

沈姝咬了咬牙,狠狠闭了闭眼。

下一瞬,她手一抖,直接就把那瓶珍贵无比的解药塞进了湛陵嘴里。

她甚至顾不得他有没有意识,直接掰开他下颌,连水都没加,干脆利落地把药丸推进去。

自己也不想拿着沈焕给的解药做人情。

但是沈姝总觉得这个世界男主死了,可能这个世界会崩溃。

她看着湛陵缓慢吞下药,心里却是一抽一抽的。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瘟疫传染得那么快,这玩意可能就是唯一的救命符。

她原本想的是藏着、留着,实在不行还能跑路的时候带上,哪怕不吃也能拿去换命、换银子、换通行令。

结果……

现在全给这病美人了!

沈姝盯着床上人俊得过分、却被病气摧得像纸似的面孔,狠狠吸了口气,咬牙切齿:“祖宗你给我醒过来啊,不然我真亏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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