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台阶上的玄色衣摆被混沌气掀起又落下，李小凡望着天际那道墨色缝隙，喉结微微滚动。
他能感觉到那缕神格波动里裹着冰碴子似的冷意，顺着灵海直往心口钻——这不是普通修士的气息，更像是...另一个被混沌选中的\"答案\"。
\"家主。\"赵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枯瘦的手指按在腰间那串青铜铃铛上。
这串跟着老管家走了三百年的铃铛此刻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眼眶里的浑浊突然清亮起来，\"此人神格纹路与您同源，却多了七分暴戾。
老奴在混沌漂流时见过类似征兆——混沌意志筛选道途，从来不止一条路。\"
李小凡眼尾的金纹骤然亮起，像是被这句话点着了火。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鸿蒙舟里翻到的残卷，上面记着\"混沌生万道，道不同则争\"的血字。
原来所谓\"认可\"，从来不是唯一的。
\"家主！\"苏婉的声音带着破空声撞进耳里。
少女攥着半块发光的玉简，发梢还沾着方才激战时的星尘，\"我用数据之心推演过了！
对方神格刚觉醒，对力量的掌控至多三成！\"她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流光，显示着无数重叠的卦象，\"此刻出击，胜率能提到七成！\"
林浩的重刀突然\"当啷\"磕在石阶上。
这位跟着李小凡从血池里杀出来的将军扯开领口，露出心口那道与家主同纹的图腾：\"末将带玄甲营守东荒！
那黑缝里要是敢漏出半只苍蝇，老子的刀先剁了它翅膀！\"
杨将军的战鼓已经擂响第二通。
鼓面蒙的是上古雷兽皮，每一声都震得方圆十里的修士耳鸣：\"青鸾卫已封锁界域入口！
就算他带着千军万马来，也得先过我这三十面战鼓！\"
李小凡望着下方翻涌的人潮，突然笑了。
他想起刚转生时，这个衰败家族的祠堂里只有三盏将熄的长明灯；想起第一次用世界树藤条抽碎来袭的妖修时，苏婉举着油灯给他裹伤的手在抖；想起林浩在刑场上咬断锁链，把染血的刀递到他面前说\"我跟你\"。
\"好。\"他伸手按住苏婉发顶，少女的发旋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软，\"你留在族里，用数据之心监控全局。\"又转向两位将军，\"东荒交给你们，若有异动...提头来见。\"最后看向赵老，\"麻烦您守着鸿蒙舟，若是我三日后未归...\"
\"家主说笑了。\"赵老突然弯腰，把那串青铜铃铛塞进他掌心，\"当年老奴抱着您从混沌裂缝里钻出来时，就没打算活过您。\"
风卷着混沌气灌进领口，李小凡握着铃铛走向天际。
他能感觉到星辰珠在识海深处发烫，与鸿蒙舟里的鸿蒙井产生共鸣。
当两种先天宝物的波动重叠时，脚下突然浮现出一条由星轨铺就的路——那是他用两百年时间才参透的\"混沌归真道\"，能让他在混沌乱流里踏出直线。
\"李小凡。\"
带着三分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凤舞不知何时立在道旁，她穿的还是那身缀满骷髅银饰的黑袍，发间却别了朵新鲜的忘忧花——这是她每次要做危险事时的习惯。
\"我去会会那位新客人的'旧部'。\"她指尖绕着发梢的银链，骷髅眼窝里闪过幽蓝的光，\"听说他带了支'玄冥军'？
正好，我九幽盟的毒，最擅化敌为友。\"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进食人花藤编织的阴影里。
李小凡望着那抹黑影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三日前凤舞给他的密报：\"东海外有座废弃古战场，是上古神魔陨落之地。\"当时他没在意，此刻却发现，那道墨色缝隙的尽头，正飘着若有若无的血锈味——像极了古战场里堆积的神骨。
星轨在脚下延伸，李小凡的速度越来越快。
当他穿透最后一层混沌乱流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断戟插在焦土上，半截龙角埋在碎石里，最中央的深坑中，站着道裹在黑雾里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掌心托着半块神格碎片——和他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终于来了。\"
沙哑的男声混着骨茬摩擦的声响，在空荡的古战场里荡起回音。
黑雾突然散开，露出一张与李小凡有七分相似的脸。
那人眼角没有金纹，却有道贯穿眉骨的狰狞疤痕，\"我叫玄冥。\"他转身，指尖划过自己心口的神格印记，\"混沌说，我们得决出...谁才是正确的道。\"
李小凡站在星轨尽头，玄色衣摆被战场里的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能感觉到星辰珠在识海震颤，鸿蒙舟在混沌深处共鸣，连赵老给的青铜铃铛都开始发出清越的嗡鸣。
这一战，避无可避。
而在他们脚下的焦土里，半截断剑突然泛起微光——那是上古某位神皇的佩剑，剑身上还刻着一行模糊的血字：\"混沌无主，胜者为尊。\"
焦土上断戟横陈，龙角半埋，血锈味混着混沌气在鼻尖打转。
玄冥指尖的神格碎片泛着幽黑光芒，与李小凡识海深处的星芒遥相对峙。
\"后来者？\"李小凡喉间溢出低笑，金纹从眼尾蔓延至鬓角，像被点燃的金线，\"三百年前我在鸿蒙舟里翻到残卷时，你这神格碎片还在混沌乱流里飘着吧？\"他的声音很轻，却震得脚下碎石簌簌滚落——这是混沌归真道运转到第二层的征兆，连空气都成了他意志的传声筒。
玄冥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
他能清晰感知到，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修士，体内正翻涌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星辰珠的浩瀚星轨、鸿蒙舟的混沌本源，还有那道若隐若现的...归真卷气息。
那是他在混沌漂流十万年都未曾触及的道韵。
\"找死！\"玄冥暴喝一声，神格碎片突然炸裂成千万道黑芒。
每道黑芒都裹着毁灭法则，所过之处焦土化作齑粉，连空间都被灼出蜂窝状的孔洞。
李小凡望着扑面而来的黑潮，左手按在腰间青铜铃铛上——赵老的铃铛此刻正发出蜂鸣，每一声都在他灵海里炸开星图。
\"苏婉说你掌控三成力量。\"李小凡指尖划过眉心，星轨从他瞳孔深处倾泻而出，\"看来她高估你了。\"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的星辰珠突然震颤。
那是三百年前他用世界树双生果实温养出的本命联系，此刻正将鸿蒙舟中鸿蒙井的能量疯狂抽取。
李小凡能感觉到，每一滴鸿蒙之气都顺着星轨汇入掌心，在他面前凝成一面半透明的镜子。
镜身流转着混沌初开时的明暗，正是他融合归真卷后创出的\"归真镜界\"。
第一缕黑芒撞上镜面的瞬间，镜中突然倒映出玄冥的脸——是十万年前的玄冥，正跪在混沌裂缝前舔食神血；是五千年前的玄冥，捏碎了试图夺宝的修士元婴；是三日前的玄冥，在墨色缝隙里吞噬小千世界的气运。
黑芒在镜中折射出它的本源，竟原样折返！
\"怎么可能！\"玄冥踉跄后退，胸口被自己的毁灭法则灼出焦黑孔洞。
他这才看清，归真镜界不是防御，而是\"照见本源\"——任何攻击在镜中都会显露出其诞生时的模样，从而被逆转。
李小凡踏前一步，星轨在脚下铺成银河。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铁般的重量：\"你以为混沌意志选的是'先来后到'？
它要的是...能走到最后的道。\"
玄冥突然仰头大笑，鲜血从嘴角喷在神格碎片上：\"那你看看，这是谁的道！\"他猛地捏碎神格，黑红色的法则洪流裹着无数残魂扑面而来。
那些残魂里有被他吞噬的小千世界修士，有被他炼化的先天神魔，甚至还有李小凡在东荒见过的玄甲营士兵——是玄冥军里的探子，临死前被抽走了记忆！
\"原来你早盯上我了。\"李小凡的金纹骤然暴涨三寸，\"但你不该动我的人。\"
他抬手按在归真镜界上，镜面突然分裂成万千星芒。
每道星芒都化作细如发丝的星辰愿锁，那是他用星辰珠本源凝练的本命法宝，专锁因果。
第一根星锁穿透玄冥左肩，第二根钉住他右腿，第三根...直接缠上了他心口的神格残核。
\"不！\"玄冥的嘶吼震碎了半边天空，\"混沌不会让你...\"
\"闭嘴。\"李小凡指尖微颤，星辰愿锁突然收紧。
神格残核发出垂死的尖啸，像被剥壳的鸡蛋般从玄冥体内剥离。
与此同时，李小凡识海深处传来\"咔嚓\"轻响——是星辰珠与鸿蒙舟的共鸣终于突破桎梏，两股本源力量在灵海深处交融成新的漩涡。
玄冥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眼中的疯狂逐渐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你以为赢了？
混沌意志...不会允许...\"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混沌流光，融入李小凡眉心的金纹里。
李小凡踉跄着扶住断戟，喉间泛起甜腥。
他能感觉到，那道混沌流光正在重塑他的神格——原本只有半块的神格碎片，此刻正在生长出全新的纹路，像是混沌初开时的裂痕，又像是鸿蒙舟里鸿蒙井的涟漪。
\"原来如此...\"他望着掌心还在发烫的神格碎片，突然笑了。
方才在归真镜界里，他看清了玄冥神格的真相：混沌意志确实同时选中过两人，但玄冥的道途太暴戾，吞噬太多生灵导致道基不稳；而他的道途融合了家族气运、世界树生机、鸿蒙舟本源，反而更契合混沌\"万道共生\"的本质。
风突然变了方向，卷起焦土中的断剑。
剑身上的血字在混沌气中显化：\"混沌无主，胜者为尊。\"李小凡伸手接住断剑，指尖刚碰到剑身，一道流光突然从剑中窜出——是上古神皇的残念？
还是混沌意志的新考验？
他没有细想，因为天际尽头突然传来熟悉的波动。
那是苏婉用数据之心传递的紧急通讯，波动里裹着惊惶：\"家主！
东海外的混沌裂缝...又开了七道！\"
李小凡抬头望向天际，金纹在眉骨处凝成星图。
他能感觉到，七道不同的神格波动正在逼近，每一道都比玄冥的更强大、更隐晦。
\"看来...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他轻声说，身后突然浮现出巨大的神格投影。
那投影由星轨、鸿蒙气、归真道韵交织而成，仿佛在向整个混沌宣告——新的道途，已然成型。
而在更遥远的混沌深处，七道身影同时睁开眼。
他们的神格里，都映着李小凡身后那道投影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