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保。”
蒋雯雯脸上那股说不清的复杂神色缠了又散,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轻轻开了口,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周红梅见状,忙不迭地点头,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底气。
我原以为蒋雯雯会开口劝我留下,可她刚一发声便让周红梅面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魂,彻底跌进绝望深渊。
“你先走吧,我……我要陪着我妈。”
蒋雯雯垂着脑袋,像是在无声告诉我:此刻生死攸关,你做什么决定都无可指摘。
听见这话,我着实怔了怔,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
“我们三个是一起离船的,就得一块回去。这艘救生艇能装下咱们仨,能成就一起上,不行便各安天命。”
我盯着蒋雯雯,犹豫片刻,随后抬眼看向艇里的那三人。
显然,我的决定再次打破了众人原有的设想。
冰冷女人身旁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冻得浑身直抖,嘴唇乌紫,整个人像筛糠一样哆嗦。
见状,那少女颤声提议:“不如咱们还是一起吧,要是分开,谁都未必活得了。”
冷漠女人眉头轻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个局面下,六个人共乘一艇的生还率确实比三人高出一倍不止。
三人登艇,救生艇在狂风巨浪中跌宕起伏,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好在没多久,我们便驶出了雷雨肆虐的海区。
皓月高悬,海面平静如镜,夜风带着微微凉意拂面而来。
若不是浑身湿透还透着寒意,此时此景几乎称得上一幅静谧夜画。
这时,冷漠女人脱下外面那件裁剪合身的小西装,递到我手里。
“干嘛?”我忍不住问。
“帮我尽量拧干,替她披上。”
冷漠女人朝旁边少女点了点下巴。
少女寒意更甚,脸上毫无血色,显然已被冻得不轻。
我替她披好外套后,冷漠女人再度开口:“这艘是备用艇,船上应该还有别的,我们能抢到一只已经是命大。现在得把物资清点清楚,商量后续打算。”
说着,她环视船上每一个人,目光凌厉。
“可在那之前,咱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彼此心里有个底。”
少女哆嗦着开口,声音仍打颤:“夏甜甜,金陵大学大三学生。”
紧接着,冷漠女人报出自己的身份:“薛佳灵,金陵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医生。”
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果然气质与外号般冷硬。
一旁酒红长发的女子端坐不动,始终保持优雅,即便受惊也未失态。
“大家好,我叫黄香兰,是料理师。”
众人介绍完,目光齐刷刷落到我们三人身上。
“小姑娘们,我叫周红梅,你们就喊我周阿姨吧。这是我女儿蒋雯雯,她现在是大蒋集团副总裁。”
说罢,她看向我,毫不掩饰地补充道:“这是我家的上门女婿,关保,没啥拿得出手的本事。”
上门女婿?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一等舱211?”她忽然追问。
“是的。”
我并未因那番介绍心生自卑,生死面前一切皆空,有什么可计较?
我淡淡一笑,仿佛早已料到此问。
“好,先清点救生艇物资吧。那边箱子里应该备着东西。”
她说着走过去,弯腰把箱盖掀开。
饮用水、压缩饼干、罐头、指南针、救生衣、保温袋、防水手电、渔具、斧头、国旗、绳索。
然而,一个大箱子里竟只有寥寥几样物资,按量算,也只够六个人撑上七八天。
我凑过去扫了眼储备箱,心里清楚这点东西拖不了太久。
她侧头瞧我,皱眉又对我比了个“别多嘴”的眼色。
“物资太少容易让人心浮气躁,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的欲望。”
身为医生,她深知求生意志往往胜过一切。
我轻笑:“这道理,我比你更清楚。”
她微微一怔,却没多言,转身坐回原位望向众人。
“眼下的物资还能撑一阵,可必须选个人负责分配。选定之后,大家必须无条件服从。”
说罢,她再次扫视众人。
周红梅立即举手:“我来吧,我辈分最大,最合适。”
众人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无人应声,气氛顿时尴尬。
片刻后,她把视线挪到我身上:“我推举关保,同意的请举手。”
推举关保?
夏甜甜几乎毫不迟疑地举手,黄香兰也跟着抬手。蒋雯雯举不举无关大局,却仍坚定地支持我。
周红梅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反对的话。
我看她一眼,瞬间明白这位老太太的算盘。
让我去管物资,她便可在暗处遥控。一来我被视作老实好使唤,二来背锅也轮不到她。
旁人或许以为选我是因为艇上唯一的男人,而我心里却明白,她是想让我把真实物资藏下来,替她扛责任。
“关保,要是你不愿意,我来也行。”
见我沉默,她把选择权交给我。
我抬头望她,摇了摇头:“我来吧。”
说完,我先把救生衣一件件分下去。
此时救生衣不仅能救命,更能御寒。海风潮湿,但现在是盛夏,衣服很快被夜风吹干,冰冷感渐渐散去。
折腾了一整夜,众人疲惫不堪,很快沉沉睡去。
趁大家睡熟,我走到箱旁,再次查看物资。照人体最低需水量计算,这些饮用水只够两天。
换言之,再过两天,我们就要面临淡水枯竭。
粮食可以节省,但若无水,撑不了几日必死无疑。
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在两天内获救,或找到能取淡水的岛屿。
我轻轻摇桨,一边划水,一边凝望无垠黑海,期待能看到陆地的模糊影子。
没多久,蒋雯雯悄然来到我身旁,而此时我已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滴。